到那時，抄家滅族都是輕的。

司東遠的嘴唇顫抖著，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陛下明鑒，臣等就算傾家蕩產(chǎn)，也定當湊齊這筆銀兩！”

“滾！”寧天策一聲怒喝，聲音在龍書閣內(nèi)回蕩，“既然要傾家蕩產(chǎn)，還不快去？在這里礙眼作甚！”

司東遠等人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身后的大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震得燭火劇烈搖晃。

龍書閣內(nèi)只剩下大皇子寧如雨、二皇子寧懷文、兵部尚書錢東方，以及寧遠、寧天策和劉三福幾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

寧天策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眾人，最后落在二皇子寧懷文身上。

他的眼神中帶著幾分譏諷：“老二，以后安插眼線，也該找些機靈點的。這般大張旗鼓，成何體統(tǒng)？”

寧懷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他連忙跪地，聲音都變了調(diào)：“父皇明察！兒臣冤枉??！兒臣可沒在貝家府邸派人盯梢，此事還是大哥先知道的！”

寧如雨心中暗罵，這個蠢貨，自己倒霉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拉上自己。

他的手指微微蜷縮，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

“父皇，兒臣也只是聽說而已！”寧如雨也跪了下來，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寧天策冷哼一聲，聲音里帶著不屑：“道聽途說的消息也敢在朕面前胡言？若不是軍中將領(lǐng)及時請戰(zhàn)，太子這罪名可就坐實了！以后沒有把握的事，都給朕閉嘴！”

“兒臣謹記父皇教誨！”兩人連連叩頭，額頭在地上磕出“咚咚”的聲響。

“滾！”

待兩位皇子退下，寧遠也起身告退。

他整了整衣袍，聲音恭敬：“父皇，若無他事，兒臣這就退下了。”

寧天策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做了這么多，就不想要點賞賜？”

寧遠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父皇，兒臣此舉完全是發(fā)自內(nèi)心，為北魏將士盡一份心意罷了。若想著回報，反倒不美了?！?

他心中暗笑，有些事情，越是不爭，反而越容易得到。更何況錢東方已經(jīng)替自己請過賞了，父皇故意不提，自己也不要，這人情可比幾兩銀子值錢多了。

“陛下，太子所言極是?！卞X東方在一旁說道，眼中閃過一絲贊許，“為將士們做事，本就是儲君的本分。”

寧天策冷笑一聲，目光如炬：“你小子私底下那些動作，莫非覺得朕一無所知？這段時間太過張揚了！你得了這么多銀子，卻不愿意招兵買馬，莫非想從軍中調(diào)人？此事休想！”

寧遠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他輕輕撫了撫衣袖：“父皇多慮了，兒臣手頭實在拮據(jù)，此次西涼之行還需打點將領(lǐng)，暫時沒想過招募府兵?！?

“有趣，大軍隨行是朕派的，不需要你來疏通關(guān)系？”寧天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玩味。

寧遠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父皇，兒臣此去是接收東陵城，不是與南楚開戰(zhàn)。柳人雄那邊必然會刁難，屆時還需將士們相助。就算是父皇差遣的隊伍，兒臣也該表示一二?！?

寧天策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隨你便，要是有人傳你送禮，朕是不會替你開脫的。滾吧！”

夏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東宮的書房，寧遠正在翻閱奏折，眉頭微皺。

案幾上的茶水已經(jīng)涼透，他卻渾然未覺。

“殿下，錢尚書求見?！遍T外傳來太監(jiān)恭敬的聲音。

寧遠放下手中的奏折，略作沉吟。錢東方這個時候來訪，必然與南下之事有關(guān)。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淡淡道：“請他進來?！?

錢東方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走進書房，臉上掛著慣常的笑容。

他先是向?qū)庍h行了一禮，才緩緩開口：“太子殿下，陛下已經(jīng)下旨，命您南下接收東陵城。”

寧遠點頭示意他坐下：“本太子已經(jīng)知曉?！?

“不知太子殿下打算調(diào)動哪支大軍隨行？”錢東方笑瞇瞇地問道，眼中閃過一絲探究的神色。

寧遠放下手中的茶盞，直視著錢東方：“此番南下，為的就是彰顯我北魏軍威。若能帶上金刀軍、飛龍營，再配上幾隊天罡營，定能震懾南楚諸國。”

“如此一來，接收東陵城也會順暢許多。”他補充道。

錢東方的笑容略顯僵硬，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太子所言極是。若是下官能做主，必派金刀軍和飛龍營隨行?？上?.....”

“可惜什么？”寧遠瞇起眼睛。

“這事恐怕不是我們能做決定的?！卞X東方嘆了口氣，面露無奈之色。

書房內(nèi)一時陷入沉默。寧遠眉頭緊鎖，心中暗覺不對。

堂堂兵部尚書和皇京城做不了主，這話說出來誰信？

“錢尚書莫不是在和本太子說笑？”寧遠的聲音帶著一絲冷意。

“丞相歐陽正?！卞X東方吐出四個字，仿佛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著無可撼動的分量。

寧遠的手指微微一顫，茶水在杯中激起細小的漣漪。

歐陽正這個名字，在北魏朝堪稱一塊硬骨頭。此人性如鐵石，簡直比古時魏征更加勇于直諫。多年來，南楚諸國日漸猖狂，寧天策想要用兵，最大的阻力就是這位丞相大人。

京城四大營，金刀軍、飛龍營、御林軍、天罡營，皆是歐陽正一手安排。

沒有他點頭，別說調(diào)動，就是動一根手指頭都難。

“這老頑固......”寧遠暗自咬牙，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錢東方卻突然換上了輕松的語氣：“太子也不必太過憂心，雖說這四大營調(diào)不動，但還有一支五萬人的精銳可用?！?

“哦？”寧遠挑眉。

“龍嶺的虎威軍?！卞X東方壓低聲音，身子微微前傾，“雖說外界對這支軍隊評價不高，但大皇子這些年暗中經(jīng)營，已將其打造成一支勁旅?！?

寧遠端起茶杯，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眼中的冷意。

讓他帶著大哥的人馬去東陵城？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錢尚書，虎威軍是我大哥的心血，本太子帶去不太合適吧？”寧遠故作為難。

“除非歐陽丞相點頭，否則其他軍隊，太子一個都帶不走?！卞X東方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

寧遠正要說話，錢東方又道：“那些將領(lǐng)在宮外高呼請戰(zhàn)，也不過是三十萬兩銀子換來的場面罷了?！?

書房內(nèi)的氣氛驟然凝重。寧遠心中一凜，這錢東方，倒是個老狐貍。

“歐陽丞相不是不在京城嗎？”寧遠試探著問道。

“快回來了?！卞X東方輕撫胡須，“他去北玄王朝談判，為的是玉門關(guān)的事。算算時日，應(yīng)該快到了?！?

寧遠面露苦色：“這下只能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