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星站在街邊，看著林荷狼狽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意。街道兩旁的店鋪門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他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目光時不時掃向跪在地上的林荷。

初春的風還帶著幾分寒意，卷起地上的落葉，在空中打著旋。孫星裹了裹身上的斗篷，目光落在林荷下意識護住腹部的動作上。

懷孕？

這個發現讓孫星眸光一閃，任何一個聰明的女人，都不會在懷孕時如此不愛惜自己。更何況，以林荷的性子，若真有了身孕，早就大張旗鼓地宣揚開來了。

“你這個賤婢，也配在這兒耍威風？”牛夫人厲聲呵斥，聲音尖利得像是要刺破天際。

林荷跪在地上，眼中怒火翻騰，雙手緊緊攥著裙擺，指節泛白。她咬著下唇，似乎在強忍著什么。

“九姨娘，你一個商戶家的姨娘，見了周將軍夫人竟敢如此無禮？”牛夫人冷笑著開口，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蔑。

街邊的茶館里，幾個食客放下手中的茶盞，探頭探腦地往這邊張望。小販們也紛紛停下叫賣，生怕錯過這場好戲。

“牛夫人，你別太得意。”林荷咬牙切齒地說道，臉上的妝容已經花了，顯得格外狼狽。

“我得意又如何？”牛夫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至少我是正經的夫人，不像某些人，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姨娘，卻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

話音未落，牛夫人抬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啪”的一聲在街道上回蕩，周圍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幾步。

孫星也往后退了一步，這種事還是少摻和為妙。她身邊的右紫神色警惕，手中暗暗握著幾顆石子，隨時準備出手。

“孫娘子！”牛夫人這才注意到孫星的存在，連忙換上一副笑臉，“上次的事是我不對，都怪我被人蒙蔽，說了些混賬話。”

孫星淡淡一笑，并未作聲。她看著牛夫人臉上討好的笑容，心中冷笑。這位牛夫人，果然是個識時務的。

“那些話都是林荷告訴我的，”牛夫人指著跪在地上的林荷，聲音提高了幾分，“說什么孫娘子在婆家欺負公婆，連妯娌都不敢吱聲。”

“你胡說什么！”林荷吃力地想要站起來，卻被牛夫人的丫鬟死死按住。她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清楚。”牛夫人扯著嗓子喊道，“你敢對天發誓，這番話可是從你嘴里蹦出來的？若是你說的，就讓你腹中的孩子永遠見不到天日！”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群頓時議論紛紛。有人說林荷活該，有人嘆息她命苦，更多的人只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孫星看著這一幕，不禁暗自點頭。牛夫人雖然潑辣，但絕非愚笨之人。這番話說出來，若是林荷真的小產，也怪不到她頭上。

見戲看夠了，孫星轉身離開。街邊的小販又開始吆喝，茶館里的食客重新端起茶盞，仿佛方才的鬧劇與他們無關。

右紫緊隨其后，臨走時還不忘將手中的石子悄悄打了出去。石子準確地擊中了按住林荷的丫鬟手腕，丫鬟吃痛松手，林荷趁機掙脫。

回到周宅，孫星覺得有些疲憊。她讓丫鬟準備了熱水，簡單梳洗后便小憩片刻。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孫星躺在榻上，回想著方才的一幕。林荷這步棋走得不錯，借著牛夫人的手，既能博得同情，又能讓人覺得她是受害者。

只是，她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裝作懷孕？

醒來后，孫星帶著右紫來到青云茶肆。這是五娘的地盤，同為五王爺的人，孫星對這位五娘頗感興趣。

茶肆里正在上演《梁山伯與祝英臺》，臺下座無虛席。戲臺上的小生唱得情真意切，引得臺下觀眾連連叫好。

孫星要了壺龍井，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這里視野開闊，既能看戲，又能觀察樓下的動靜。

“夫人，”右紫湊近孫星耳邊，“五娘每月十五都會來這里聽戲。”

孫星點點頭，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茶香四溢，回味悠長。這青云茶肆的茶確實不錯，難怪生意如此紅火。

沒過多久，就聽到外面傳來消息，說林荷小產了。

這并不令人意外，孫星早就看出林荷的懷孕不過是個幌子。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想在王府謀求什么樣的地位。

正想著，一個容貌精致的女子匆匆上樓，溜進旁邊的房間。她穿著月白色的褙子，外罩淡青色的比甲，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江南女子的婉約。

“那是五娘。”右紫在孫星耳邊低語。

孫星起身假意換茶，故意在隔壁門前放慢腳步。包間里隱約傳來壓抑的啜泣聲，還有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說著什么。

門突然開了，五娘紅著眼睛要出來。孫星的目光卻被房內那道身影吸引。

那人只是隨意看了她一眼，卻讓她如墜冰窟。那雙眼睛深邃如淵，仿佛能看透人心。孫星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就像回到了前世被班主任抓包的瞬間。

“夫人？”右紫察覺到異樣，連忙扶住她。

“啊……我想換杯錫蘭紅茶。”孫星慌忙說道，聲音有些發抖。

五娘聽到“錫蘭紅茶”四個字，神色微變，仔細打量了孫星柔番，隨即關上了門。

孫星腿一軟，幸好有右紫扶著。她強迫自己深呼吸，試圖平復心跳，但那雙眼睛給她的震撼太大了。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深不見底，卻又銳利如刀。多年未有的恐懼感涌上心頭，讓她一時難以平靜。

“夫人，我們回去吧。”右紫擔憂地說道。

孫星搖搖頭，重新坐回位置。她需要時間理清思緒，那個人的眼神，為什么會給她如此強烈的壓迫感？

戲臺上的祝英臺正在唱“十八相送”，哀婉的曲調在茶肆里回蕩。孫星卻已經無心聽戲，她的腦海里不斷回放著那雙眼睛，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