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婉微微抬眸，目光平靜地看著高座上的惠太妃。她清楚，惠太妃這樣的人，最是好對付。虎得很，卻不擅長玩弄心機，比那些兩面三刀的人強多了。

就像當初在將軍府，老夫人對她百般刁難時，她也是這般應對。只要不欺負到她頭上，她自然會以禮相待。若是真把她惹急了，那后果可就難說了。

“你倒是能忍。”惠太妃冷笑一聲，“在戰場上殺敵時，也是這般沉得住氣？”

柳婉婉不卑不亢：“回太妃，戰場之上，講究的是臨機應變，若是沉不住氣，早就命喪黃泉了。”

“呵，說得好聽。”惠太妃手中的帕子被攥得發皺，“本宮倒要看看，你能忍到幾時。”

殿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打斷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母妃！”

清脆的聲音響起，雅寧公主帶著一群宮女走了進來。她一身杏黃色襦衫配著百褶裙，發間簪著幾朵小巧的珠花，顯得既貴氣又活潑。

她剛過及笄之年，眼中滿是少女的天真爛漫，與方才殿內的沉悶氣氛形成鮮明對比。

“柳將軍？”雅寧公主眨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地上的人，“您怎么跪在這兒？”

柳婉婉微微抬頭，與她對視：“參見公主殿下。”

“快快請起！”雅寧公主連忙上前攙扶，纖細的手指觸到柳婉婉的手臂時，她驚呼道，“聽聞將軍剛從戰場歸來，身上還帶著傷呢。母妃怎能讓您跪著？”

“雅寧！”惠太妃不悅地皺眉，聲音陡然提高，“誰準你讓她起來的？”

雅寧公主絲毫不懼母妃的怒氣，反而撒嬌道：“母妃，女兒聽說柳將軍來了，特意來拜見。您看她身上還帶著傷，怎能讓她跪這么久？”

“武將受傷有什么稀奇？你皇兄身上的傷疤還少嗎？”惠太妃語氣中帶著幾分輕蔑。

“皇兄每次受傷母妃都揪心得很？”雅寧公主嘟著嘴，“柳將軍受傷，她的家人定然也會心疼的。”

惠太妃冷哼一聲，語氣尖銳：“她早已孑然一身？家里早就死絕了。”

這話一出，殿內溫度驟降。

連站在一旁的宮女們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她們偷偷覷著柳婉婉的臉色，只見那張清冷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陰霾。

柳婉婉眸光一冷，周身殺氣四溢。她緩緩起身，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如刀般銳利：“太妃慎言！”

她聲音低沉而有力，字字如刀：“我父兄為國捐軀，家人遭奸細所害，這是我燕國之痛！太妃一句死絕，不僅傷我在心，更是傷了滿朝文武、天下百姓的心！”

殿內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惠太妃被這番話噎住，只覺得頭疼欲裂。這些大道理，和她兒子說的一模一樣，讓她無從反駁。更讓她惱火的是，這個女人居然敢在她面前擺出這副姿態。

“罷了罷了，本宮乏了。”她不耐煩地甩了甩手，想要快速結束這場對峙。

劉嬤嬤連忙上前攙扶，生怕太妃氣急攻心。

“臣女告退。”

柳婉婉突然提高聲量，字字鏗鏘有力，嚇得惠太妃一個趔趄。

雖然險些摔倒，但她還是強撐著架子，呵斥柳婉婉趕緊退下。臨走前還不忘狠狠瞪了柳婉婉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這筆賬，我記下了。

待出來長樂宮，柳婉婉暗自松了口氣，方才的鋒芒也收斂了幾分。

緊跟出來的雅寧公主崇拜地看著她：“柳姐姐好威風！我還從未見過有人敢這樣和母妃說話呢！”

“公主過獎了。”柳婉婉淡淡一笑，眉眼間的凌厲褪去，多了幾分溫和，“許久不見，公主都長這么大了。”

“我們見過嗎？”雅寧公主歪著頭，一臉困惑。

“是啊，那時候您還小，皇上抱著您來過侯府。”柳婉婉回憶道，“那時您才這么高，整天追著府里的蝴蝶跑。”

雅寧公主想了想，搖頭道：“記不清了。不過將軍說得這么清楚，想必是真的。”

隨即她眼睛一亮，拉著柳婉婉的手臂晃了晃：“聽聞你要嫁給東陵皇兄？那不就是我未來的皇嫂了？太好了！”

柳婉婉看著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公主，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漣漪。她輕輕拍了拍公主的手：“公主別急，這事還未定論。”

“怎么會未定論？”雅寧公主不解道，“皇兄可是...”

話未說完，殿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公主，太妃恭請您移步寢宮。”不遠處傳來掌事姑姑略顯焦急的聲音。

“知道啦！”雅寧公主應了一聲，轉頭對柳婉婉說，“柳姐姐別怕母妃，她其實一點都不兇的。”

柳婉婉嘴角微揚，“是啊，太妃娘娘確實很和善。”只是方才那扇人的氣勢，簡直像是要把她臉給打歪。幸好她行軍打仗這么多年，身手早已不同往日，截下來了那一巴掌。

不過這位太妃娘娘惱羞成怒的樣子，倒是讓她覺得頗為有趣。那張平日里端莊優雅的臉，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一雙鳳眼瞪得渾圓，活像只被惹怒的母雞。

“對對對！”雅寧公主連連點頭，發髻上的金釵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柳姐姐說的實在是高見！”

“公主！”掌事姑姑又喊了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

“來啦來啦！”雅寧公主依依不舍地拉著柳婉婉的手，“柳姐姐，你什么時候再來？我想聽你講打仗的事。”

“過幾日吧，想必太妃娘娘很快就會再召見我的。”柳婉婉笑著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掌事姑姑聽到這話，心中一驚。方才太妃確實說過要再找機會好好“教導”這位柳將軍，這丫頭怎么知道的？難道她真有傳言中那般神通廣大？

待雅寧公主蹦蹦跳跳地離開后，翠環總算長長舒了一口氣，剛剛的情形真的太嚇人了。

“小姐，接下來我們是要出宮嗎？”翠環此刻只想盡快離開皇宮這個可怕的地方。

還不等柳婉婉說什么，不遠處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走到了她們面前：“柳小姐，太后娘娘請您過去坐坐，說是還有話沒說完。”

柳婉婉了然，在長樂宮發生的一切怕是已經傳到了太后耳中，罷了，再走一趟吧，總歸太后對她是向來不錯，應該不是為了問罪。

壽康宮中，太后笑得前仰后合。她身著素雅的宮裝，雖已年過半百，但保養得宜，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的模樣。

“好啊好啊！”太后擦著笑出的眼淚，“你可真是她的克星。這個妹妹向來目中無人，如今總算遇到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