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頓片刻，指尖在錦盒上輕輕叩擊：“再說了，我可是為朝廷收復西陲的功臣。她若是敢造謠生事，天下讀書人會如何看她？”

惠太妃聽著這話，眉頭微蹙。這個道理她何嘗不明白，可大長公主的權勢她是親眼見證過的。想當年，就連當朝首輔也要給她幾分面子。她自己也只敢在背后抱怨幾句，當面可是不敢硬剛的。

馬車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打斷了惠太妃的思緒。她下意識地往車窗外望去，只見一群小販挑著擔子匆匆走過，叫賣聲此起彼伏。

“太妃在擔心什么？”柳婉婉忽然問道，目光落在惠太妃略顯蒼白的面容上。

惠太妃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她知道今日能要回南珠和銀子已是萬幸，可大長公主若是真要報復，手段多的是。

柳婉婉看著婆母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了然。她知道惠太妃在擔心什么，其實今日能拿回南珠，并非她三言兩語就能做到的。

馬車緩緩轉過一個街角，陽光的角度隨之改變，在車廂內投下新的光影。柳婉婉望著那些流動的光斑，思緒回到不久前的婚禮現場。

若不是婚禮上來了許多江湖中人，大長公主也不會這般輕易妥協。那些武林人士最是耿直，最恨仗勢欺人。他們雖然不會主動插手朝廷事務，但若是遇到不平之事，定然會仗義執言。

大長公主再是權勢滔天，也不敢得罪這些江湖豪杰。更何況，教唆人偷兒媳婦嫁妝這種事，傳出去只怕會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想到這里，柳婉婉掀開車簾，對正專注趕車的車夫道：“去玉閣?！?

惠太妃聞言，面色驟變，手中的帕子都差點掉在地上。她早就想去玉閣看看，但實在不想和柳婉婉一起。畢竟大長公主說玉閣生意蕭條，讓柳婉婉親眼看到，總歸不太好。

“婉婉，”惠太妃急忙開口，“現在天色已晚，不如改日...”

不等惠太妃說完，柳婉婉已經接著說道：“明日要回門，師父一行人正在國公府那邊候著。打算給師姐們置辦點小飾品，反正要花銀子，不如就花在玉閣。太妃不是在這里占大頭嗎？”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惠太妃一時語塞。她看著柳婉婉平靜的側臉，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個兒媳婦深不可測。

馬車在街道上緩緩前行，周圍的喧囂聲漸漸變得熱鬧起來。柳婉婉能感覺到，他們已經進入了最繁華的商業區。

終于，馬車在玉閣門前停下。惠太妃剛要掀簾，就聽見外頭傳來此起彼伏的說話聲、討價還價聲。她探頭一看，不由得愣在原地。

玉閣內外，人頭攢動，好不熱鬧。店門口掛著大紅燈籠，門前的石階上站滿了等候的客人。透過敞開的店門，能看見里面也是人來人往。

臨近年關，一樓的平價首飾都在打折，引來不少客人。店里的伙計忙得腳不沾地，卻依然面帶笑容地招呼著每一位顧客。這般景象，哪里像是生意蕭條的樣子？

惠太妃正要下車細看，柳婉婉卻開口道：“劉嬤嬤，你去問問可有纏絲嵌寶金手鐲？我要買幾只?！?

“你怎么不親自去看看？”惠太妃不解地轉頭看向柳婉婉。

她淡淡一笑：“人太多，怕把新衣裳擠壞了?！?

惠太妃這才注意到，柳婉婉今日穿的是親王妃朝服。若是被人群擠到，確實不妥。她看了看自己的金環鞋，也打消了下車的念頭。

“你去吧?！被萏鷮邒叻愿赖?。

看著劉嬤嬤艱難地擠進店里，惠太妃不禁慶幸自己沒有貿然下車。就這陣勢，她這雙金環鞋怕是要遭殃?？墒强粗昀镂跷跞寥恋木跋?，她又忍不住想起大長公主之前說的話。難道是最近生意開始好起來了？這樣的話是不是說明她總算可以拿到分紅了？

柳婉婉靠在車廂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她本就沒打算今日進店，只是想讓惠太妃親眼看看，大長公主的話究竟可信幾分。

馬車外的喧鬧聲依舊此起彼伏，偶爾傳來幾聲討價還價的聲音?；萏谀抢?，神情恍惚，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街上行人漸多，有賣糕點的，有挑著擔子的，還有推著小車叫賣的。劉嬤嬤好不容易擠進玉閣，柳婉婉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這家玉閣，表面上是惠太妃占了大頭，實則早已被大長公主母女暗中掌控。想到這里，柳婉婉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繡花。

馬車內一時沉默。

過了約莫一刻鐘，劉嬤嬤才從玉閣出來。她的臉色有些凝重，額頭上還滲著細密的汗珠。

“王妃，那纏絲嵌寶金手鐲確實賣完了。”劉嬤嬤剛一上車就急忙稟報，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

柳婉婉輕輕點頭，手指在膝上輕輕敲擊，“玉都閣的款式向來受歡迎，玉閣抄襲了樣式，自然也好賣?！?

“是啊，掌柜的說要等到明年二月才能補貨。”劉嬤嬤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惠太妃的反應。

惠太妃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欣慰，“這么說，年底的賬本應該很不錯?！?

劉嬤嬤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她在玉閣二樓看到的情形，與長公主所描述的完全不同。在她的描述中，這玉閣可沒有貴女們趨之若鶩的盛況？

更讓她起疑的是，伙計們談笑間說除了玉都閣，他們的生意在京城數一數二。這話怎么聽都不對勁。要知道，長公主每次都說資金周轉有問題，為此還多次找惠太妃拿錢呢。

柳婉婉注意到劉嬤嬤欲言又止的神情，輕聲道：“嬤嬤，今日辛苦了?！?

劉嬤嬤會意，沒有說破自己的懷疑。她低下頭，假裝整理衣袖，實則在思索方才看到的種種異常。

馬車繼續在街上緩緩前行。街邊的茶樓里傳來說書人的聲音，茶客們不時發出陣陣笑聲。一個小販推著糖炒栗子的車從馬車旁經過，香甜的氣息飄進車廂。

柳婉婉的思緒卻飄向了遠處。看來惠太妃確實被長公主母女給騙了。

街上一陣喧嘩聲傳來，原來是幾個頑童在追逐玩耍，差點撞到一個挑擔的老者。老者的擔子晃了晃，幸好沒有灑出來。

“太妃娘娘，咱們要不要去看看那邊新開的綢緞莊？”柳婉婉提議道，聲音輕柔。

惠太妃正沉浸在玉閣生意興隆的喜悅中，連連點頭，“也好，今日難得出來走走?！?

馬車轉向了另一條街。街邊的店鋪鱗次櫛比，門前掛著各色幌子。一陣風吹過，帶起地上的落葉，在空中打著旋兒。

柳婉婉看著窗外的街景，心中已有了計較。等華陽郡主送來賬本，一切就都清楚了。只是不知道，那賬本上的數字，會讓惠太妃如何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