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昭揉著發紅的手腕,眼中閃爍著怨毒的光芒:“那你為什么阻止秦東陽去救我?為什么見死不救?你明明可以救我的!”
柳婉婉轉身走向窗邊,看著紛紛揚揚的細雨,沉默了片刻。
“翠環。”她忽然喚道。
“在!”門外立即傳來丫鬟清脆的應聲。
“去看著樂兒,別讓他出來。”
待翠環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柳婉婉轉過身,眼中的寒意更甚:“跟我來。”
端昭被她的眼神震懾,不由自主地后退:“你、你要做什么?”
柳婉婉不答,直接上前擒住她的手腕,拖著她往外走。端昭想要掙扎,卻發現柳婉婉的力道大得驚人,根本無法掙脫。
寒風呼嘯,雨雪紛飛。柳婉婉拖著不斷掙扎的端昭,穿過積雨的庭院,一路來到望月樓前。
陳管家早已打開樓門,柳婉婉直接將端昭扔了進去。望月樓內,一排排牌位莊嚴肅穆,蓮花燈的光芒映照在牌位上,更添幾分凄涼。
空氣中彌漫著沉香的氣息,卻掩蓋不住那股令人心悸的陰冷。端昭踉蹌了幾步,驚恐地環顧四周。
柳婉婉拽著端昭的頭發,強迫她看向最下排中間的牌位:“認識他嗎?柳琛,我侄子,才十一歲。”
她一個個指著牌位,聲音冰冷:“這是我祖母,這是我母親,這是我大嫂,這是我二嫂......”
端昭臉色慘白,聲音顫抖:“我、我不認識他們......”
“不認識?”柳婉婉冷笑,手上的力道加重,“你在望龍關殺降屠村時,可曾想過會有這樣的后果?”
“東都的探子,就是因為你的所作所為,才會對我全家趕盡殺絕!”柳婉婉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
端昭渾身顫抖,聲音帶著哭腔:“不,不是我......”
“還說不是你?”柳婉婉眼中殺意涌動,“你違背了我國與東都的約定,濫殺平民。這些人的血債,都是你欠下的!”
端昭跌坐在地,臉色慘白如紙:“我、我不知道會這樣......”
“不知道?”柳婉婉冷笑,“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小小的將領,也敢擅自做主?你可知道,就因為你的一時之快,多少無辜的人命喪黃泉?”
端昭蜷縮在地上,渾身發抖:“我當時只是想為秦東陽立功......”
“立功?”柳婉婉的聲音陡然拔高,“你可知道,你這個'功勞'害死了多少人?!”
她一把揪起端昭的衣領:“我全家幾十口人,就因為你的'功勞',被東都的探子殺得一個不剩!我年僅十一歲的侄子,被活活燒死在房中!”
端昭被她的話震懾,臉上血色盡失。
柳婉婉松開手,任由端昭跌坐在地:“現在你明白了嗎?為什么我不救你?為什么我阻止秦東陽去救你?”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端昭:“不是因為嫉妒,不是因為爭風吃醋,而是因為你罪有應得!”
柳婉婉一腳踢向端昭的膝彎,后者重重跪倒在地。冰冷的地面傳來刺骨的寒意,但端昭此刻已經感受不到了。她的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殿堂內燭火搖曳,投下斑駁的影子。香爐中的沉香緩緩升騰,在空氣中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跪在地上的端昭牢牢困住。
“一百零八刀,你可知道這個數字意味著什么?”柳婉婉的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端昭的瞳孔猛然收縮,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被俘虜的東都小將。她們在他身上劃下的每一刀,此刻仿佛都反噬在自己身上。記憶中的血腥場景不斷閃回,讓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不...不是我...”端昭的聲音顫抖著,像是風中搖曳的殘燭,“是東都的探子干的,跟我沒關系!”
她掙扎著想要起身,膝蓋卻傳來劇烈的疼痛。柳婉婉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我那可憐的小侄女,才出生沒多久,身子骨那么弱。”柳婉婉的聲音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眼角泛起一絲濕意,“你知道她臨死前有多痛苦嗎?她的小手緊緊抓著她娘的衣角,連哭都哭不出聲...”
端昭感到一陣眩暈,她不敢直視那片靈位,每一個都像是在無聲地控訴著她的罪行。空氣中彌漫著的沉香此刻仿佛變成了血腥的氣息,讓她幾欲作嘔。
“我...我沒錯。”她喃喃自語,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望龍關的人窩藏兵士,他們該死...都該死...”
柳婉婉冷笑一聲,笑聲中帶著刺骨的寒意:“你以為我恨你是因為秦東陽?在我失去的一切面前,他算什么?怎及得上我柳家滿門血債?”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案幾上取過香燭,在每個牌位前細細插上。香煙繚繞中,似乎有無數冤魂在低語,訴說著那個血腥的夜晚。
“我五嫂...”柳婉婉的聲音哽咽了一下,手中的香燭微微顫抖,“她拖著滿身傷痕,就這樣爬著想去救她的孩子。你知道嗎?她的膝蓋都磨破了,血肉模糊,可她還在爬...”
端昭試圖用手撐地往外爬,指甲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但柳婉婉的話像是一把無形的刀,將她釘在原地。她仿佛看到了那個場景,鮮血在地上蜿蜒,一個母親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想要救自己的孩子...
“你質問我當時為何見死不救?”柳婉婉突然轉身,眼神銳利如刀,“慕云澈在西陲設下的陷阱,就是為你準備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端昭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她想反駁,卻發現自己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你為了搶功,打亂了我們的部署。”柳婉婉一字一句道,每個字都像是重錘敲在端昭心上,“就連東陵王想保你性命,你都不知珍惜。你可知道,因為你的自作主張,多少將士命喪黃泉?”
香燭的火光在柳婉婉臉上跳動,映照出她眼中深不見底的恨意:“我父兄戰死沙場,是為了保護燕國。可你,有什么資格質疑我柳家的忠烈?”
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燭火都不再跳動。端昭蜷縮在地上,像是一只受傷的野獸。她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胸口。
“我本可以殺了你。”柳婉婉的聲音忽然平靜下來,這種平靜比憤怒更讓人心驚,“但那樣只會讓燕國蒙羞。我忍了,為了這個國家,我什么都忍了。”
她走到供桌前,手指輕輕撫過一個個牌位:“這里,每一個名字背后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他們有的是年邁的老人,有的是襁褓中的嬰兒。他們沒有任何過錯,都是因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