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怎么了?”
“郡主在娘家大鬧,說要告到御前去!”丫鬟喘著氣說道,“還說要讓柳家好看!”
老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扶著桌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去請侯爺回來。”她的聲音有些發抖,“另外,派人去盯著郡主的動向。”
應天府的人馬浩浩蕩蕩地來到大長公主府,馬蹄聲驚起一片塵土。為首的錢風身著官服,面容肅穆,卻掩不住眼底的一絲無奈。
府門大開,管事早已等候多時。看到錢風,他連忙迎上前去,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大人可算來了,我家主子正等著您呢。”
錢風微微頷首,心中卻明白這不過是走個過場。大長公主的手段他再清楚不過,這種事情查與不查,結果都已注定。
果然,剛進內院,就見一個管事跪在地上,涕淚橫流:“是小的一時糊涂,收了銀子去指使那些說書人,與主子們全無干系啊!”
站在廊下的華陽郡主冷眼旁觀,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精致的刺繡。她原以為這一招天衣無縫,卻沒想到竟被人輕易化解。
錢風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四周,朱漆大門緊閉,庭院內一片寂靜,連鳥雀都不見蹤影。他輕嘆一聲,揮手示意衙役將人帶走。
“大人!”跪著的管事突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您...您這是要...”
“放心,”錢風淡淡道,“只是例行問話。”
待應天府的人馬離開,華陽郡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她快步走進內室,抓起案幾上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
“哐啷”一聲脆響,茶水濺濕了繡著芍藥的地毯。
“母親!”她聲音發顫,“這可如何是好?那些說書人若是全都改口,豈不是...”
“閉嘴!”大長公主坐在太師椅上,眼神凌厲如刀,“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你還有什么用?”
華陽郡主一怔,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可是母親,從惠太妃那邊拿來的三千兩銀子已經...”
“夠了!”大長公主猛地拍案而起,“銀子的事我自有計較,你給我安分些!”
夜色漸深,大長公主獨自立在窗前,望著庭院中搖曳的燈籠。這一局她輸得不甘心,但眼下最要緊的是穩住局面。
次日清晨,陽光剛剛灑滿長街,說書人們就聚集在國公府門前。他們個個捧著銀子,跪在地上不住叩首。
“小的有眼無珠,竟敢誹謗柳小姐的清白,實在該死!”
“求柳小姐大人大量,饒過小的這一回吧!”
陳管家站在府門口,目光冷峻。這些平日里耀武揚威的說書人,此刻卻如喪家之犬般匍匐在地。
圍觀的百姓漸漸聚集,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這些說書人平日里不是挺橫的嗎?今兒怎么這般慫?”
“還不是因為背后指使的人給錢了唄!”
“我聽說是華陽郡主...”
“噓,小聲點,這話可不敢亂說。”
一位挑著菜籃的老婦人壓低聲音道:“前些日子大長公主壽宴上的事,你們可知道?”
“知道知道,”旁邊的小販連連點頭,“聽說柳小姐送了幅柳綠楓的真跡,結果被說成贗品,當場撕了!”
“天哪!柳綠楓的畫可是千金難求啊!”
“這不是糟蹋東西嗎?”
正說著,一輛雕花描金的馬車緩緩駛來,車簾輕輕掀起一角,露出紹風侯老夫人蒼白的面容。她坐在車內,聽著外面的議論聲,只覺得胸口發悶。
“王嬤嬤,”她虛弱地喚道,“給我拿顆藥丸來。”
王嬤嬤連忙取出藥丸,又倒了杯溫水遞上。
老夫人服下藥丸,閉目靠在軟墊上。這個不成器的兒媳婦,真是要把侯府的臉面都丟盡了!當年若不是她看上自己的兒子,又去求了先帝,侯府怎會娶這樣一個媳婦進門?
馬車停在國公府門前,王嬤嬤攙扶著老夫人下車。陳管家見狀,連忙上前行禮:“老夫人請隨小的進府。”
柳婉婉早已在花廳等候,見老夫人進來,立刻起身行禮:“老夫人親自前來,婉婉實在過意不去。”
她吩咐丫鬟上了最好的茶點,又親自為老夫人斟茶。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的氣度。
老夫人看著眼前這個知書達理的姑娘,心中愧疚更甚。柳婉婉見狀,不由輕嘆一聲:“這事與紹風侯府無關,老夫人不必介懷。”
紹風侯老夫人望著眼前這位年輕女子,心中不由暗暗稱奇。
只見她身著一襲素色長裙,發髻簡單挽起,雖不施粉黛,卻自有一番英氣。那雙清澈的眸子里,不見半分怨恨,反而透著幾分豁達。
“這丫頭當真不簡單。”老夫人在心中暗道。
堂內一時無言,沉香裊裊升起。老夫人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目光在柳婉婉身上停留。她原以為柳婉婉會對此事心懷芥蒂,畢竟這般大的是非,若是尋常女子,只怕早已心生怨懟。
可眼前這位將門之女,卻表現出超乎尋常的沉穩。
老夫人悄然松了口氣,紹風侯府雖貴為侯門,卻也不愿無端樹敵。更何況東陵王和柳國公府,都是朝中不可或缺的棟梁。這兩家的功勛,都是實打實用鮮血換來的。
“柳小姐,”老夫人放下茶盞,語氣中帶著幾分歉意,“老身實在過意不去。若不是監正及時出面,這不孝的罵名,只怕要伴隨小姐一生。”
柳婉婉聞言,嘴角微微上揚,眼底閃過一絲不以為意,“老夫人言重了,區區流言蜚語,又怎及得上戰場上的刀光劍影?”
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卻讓老夫人心中一震。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連丫鬟們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是啊,對于一個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將門之女來說,這些閑言碎語,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柳婉婉這些年的經歷,老夫人不禁有些心疼。父兄戰死沙場,滿門皆亡,換作旁人,只怕早已郁郁寡歡,終日以淚洗面。
可柳婉婉非但沒有消沉,反而繼承父兄遺志,手持梨花槍馳騁疆場。那一場場血戰,那一次次生死,都在她身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柳婉婉的手上,那雙手雖保養得宜,卻依稀可見些許劍繭。這哪里是閨閣女子該有的手?
“來人。”老夫人輕喚一聲。
立刻有丫鬟捧上一個雕工精致的紫紫檀錦盒。盒上描金繪銀,刻著祥云紋樣,一看便知是上等物件。
“這是...”柳婉婉目光微動。
老夫人親自打開錦盒,里面躺著一只金手鐲,鑲嵌著六顆大小均勻的紅藍寶石。燭光下,寶石熠熠生輝,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這鐲子,本就該是你的。”老夫人起身,親自要為柳婉婉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