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去?!绷裢駥ξ輧鹊南氯苏f道。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待人都退下后,秦東陽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你非要這樣做?”
“我做什么了?”柳婉婉放下筆,神色平靜地看著他。硯臺里的墨汁還在緩緩流動,在燭光下泛著幽深的光。
“墨神醫為何不肯來?”
“或許是他太忙了?!绷裢竦哪抗饴湓诎干系淖痔?,筆畫間還未干透的墨跡在微微發亮。
秦東陽冷笑一聲,聲音里帶著刺骨的寒意:“柳婉婉,你真以為我不敢休了你?”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直直刺入柳婉婉心中。她抬起頭,目光清冷:“你說什么?”
“不孝,七出之條中的不孝,足以休你?!鼻貣|陽一字一句地說道,每個字都像是淬了毒。
柳婉婉站起身,長裙的衣擺在地上劃出一道弧線:“好啊,那就休書見真章。”
“你以為我不敢?”
“你若敢休,我便敢走?!绷裢竦?。
秦東陽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冷聲道:“明日午時,我便給你休書。”說完,他轉身離去,衣袖帶起一陣風,吹得案上的宣紙“嘩啦”作響。
柳婉婉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卻是毫無波瀾。再多的情義,也在一次次失望中消磨殆盡了。
杜嬤嬤急匆匆跑進來,臉上的皺紋都因為著急而擠在一起:“小姐,這可如何是好?”
“無妨。”柳婉婉坐回椅子上,手指輕輕撫過案上未完的字帖。
“可是小姐的嫁妝...”
“嫁妝我要全部帶走?!绷裢竦穆曇艉茌p,像是在自言自語。
翠環在一旁抹淚,哽咽道:“小姐,這可怎么辦,和離的圣旨還沒下,他們竟然敢休你...”
“夠了?!绷裢翊驍嗨脑?,“有些事,總要有個了斷?!?
她心里清楚,秦東陽若真敢休她,那就是與她徹底撕破臉。只是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當初母親為她定下這門親事時是何等歡喜,可惜終究是錯付了。
杜嬤嬤還想說什么,柳婉婉擺擺手:“都下去吧,我想靜靜?!?
待屋內只剩下她一人,柳婉婉才讓自己的情緒松懈下來。
記憶不受控制地回到一年前,她剛嫁入秦府的時候。那時候秦東陽對她還算溫和,雖說不上多么恩愛,但至少也是相敬如賓??墒请S著時間推移,一切都變了。
柳婉婉搖搖頭,將這些思緒甩開。她回到案前,開始整理這一年來的賬目。若真要離開,她也要把該帶走的都帶走。
此時的老夫人院內燈火通明,屋內爆發出激烈的爭吵。
“你休了她,朝廷官員必會告你一狀,此舉無異于斷送自己的仕途。”秦父的聲音透著焦急,還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二弟,父親說得對?!鼻貣|河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幾分勸誡,“軍中多少將領都是鎮南侯的舊部,你這次能建功,也是靠他們相助。若失去他們支持,你在軍中難以立足?!?
下一刻就聽到秦東陽冷冷開口:“她拿母親的安危相要挾,我如何能忍?”
“休!必須休!”內屋的老夫人的聲音忽然尖利起來,像是一把生銹的鐵器刮過銅板,刺得人耳膜生疼,“她被休出門,一分嫁妝也別想帶走!”
“我不稀罕她帶來的嫁妝?!鼻貣|陽的聲音依舊冰冷,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為何不要?”老夫人聲音粗嘎,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貪婪,“她既被休,這些嫁妝財物理應歸我們府上。東陽,你也知道借錢的艱難。我們變賣店鋪才湊夠你的婚事銀子,如今家底空虛......”老夫人說不下去了,顯然府內狀況已極為尷尬。
“夫人,是嫁妝重要,還是東陽前途重要?”秦玉急切地說,聲音中帶著幾分焦慮。
“老爺,皇上眼下正在物色新的將才,就算言官參他,也不過是申飭幾句?!崩戏蛉说恼Z氣愈發急切,“倒是這嫁妝,一分都不能讓她帶走!來人,去把柳氏嫁妝單子拿來!”
腳步聲雜亂,丫鬟們慌亂的腳步聲此起彼伏。
待雜亂聲平息下來,屋內又再次傳來陣陣咳嗽聲,每一聲都像是重錘敲在人的心上。秦東陽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是母親在他及冠之時所贈。
“母親,嫁妝的事情就此作罷?!彼穆曇魣远ǘ练€,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波瀾。
老夫人聞言,氣得渾身發抖,手中的帕子被揉得皺巴巴的?!澳氵@個不懂事的家伙,她都要害死你娘了,你還替她說話?”
秦東陽抬頭看向堂上的父親和大哥,燈光在他們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案赣H,大哥,明日還請你們幫忙請來兩族族長和媒人,再找兩戶鄰居做個見證便是?!?
“楚王妃是她姨母?!鼻赜裾驹谝慌?,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提醒道。
老夫人擺擺手,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那便不請,只請當初登門的媒人便是。”
秦東陽心中一陣苦澀。他深知楚王妃雖不得寵,但畢竟是皇家中人,此事還是要避其鋒芒為好。屋內的氣氛越發凝重,連檐下的風鈴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孩兒出去走走?!彼D身便要離開,腳步匆匆。
“這么晚了去哪?”秦東河喊住他,聲音里帶著幾分關切。
秦東陽沒有回答,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府門。夜風凜冽,吹散了他額前的碎發,卻吹不散心中的郁結。他必須去見端昭,必須向她解釋清楚。
街道上已經沒有了行人,只有零星的更夫打更聲在遠處回蕩。月光如水,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端昭的院子靜悄悄的,只有一盞孤燈在端昭房中閃爍。
他輕輕扔了幾顆小石子,不一會兒,端昭便悄悄開了門。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冷。
“這么晚了怎么還沒休息?”端昭將他拉進屋內,輕聲細語地說。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顯然察覺到了他的不尋常。
房間里擺滿了兵器,刀劍長槍,在燈光映照下閃著寒光。墻上掛著的弓箭,是她平日練武時用的。
“端昭,我要休妻?!鼻貣|陽直視著她的眼睛,聲音里帶著幾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