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青山不用挨桌敬酒，賓客們自覺入座，吃完就走。熱心群眾忙著收拾餐具，送到鄰居家洗刷，然后又送回來繼續(xù)上菜。整個過程如行云流水，井然有序。

他不時往前屋瞅兩眼，卻也不太擔(dān)心。戴春燕可不是好欺負的主，再說她爹是大隊長，家里還有四個糙漢子。果然，鬧洞房的人都很克制，就是讓戴春燕給點煙，小孩子要點糖吃。

等到夜幕降臨，賓客們陸續(xù)散去，孫青山才松了口氣。他站在院子里，看著滿地的鞭炮紙屑，聽著遠處還在回蕩的鑼鼓聲，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青山，還不快進屋？”孫老爹的聲音從堂屋傳來。

屋里，孫老爹正和幾個叔伯在喝酒。酒過三巡，話匣子也打開了。

“青山啊，今天你可是咱們松樹寨的大紅人。”二叔笑呵呵地說，“連公社的領(lǐng)導(dǎo)都來了，給咱們孫家長臉啊。”

孫青山憨厚一笑：“都是托各位叔伯的福。”

“行了行了，別在這兒貧嘴了。”孫老爹擺擺手，“青山，你去看看新媳婦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孫青山退出堂屋，來到前屋門口。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屋里，戴春燕還穿著大紅棉襖，正坐在炕上發(fā)呆。見他進來，她猛地站起身，又趕緊低下頭，一副羞澀的模樣。

“春燕...”他輕聲喚道，走到她面前，“今天累了吧？”

戴春燕點點頭，又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青山...我...我怕...”

“怕什么？”

“怕...怕我配不上你...”

孫青山心頭一軟，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臉：“傻丫頭，說什么胡話。我孫青山能娶到你，那是三生有幸。要說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你才對。”

戴春燕破涕為笑：“你就會哄我...”

“我說的可是真心話。”孫青山正色道，“春燕，我向你保證，這輩子我一定會好好待你，讓你成為全屯子最幸福的女人。”

看著戴春燕眼中泛起的淚光，孫青山輕輕將她摟入懷中。重活一世，他終于明白了她的重要性。上一世他們之間有太多誤會，最終釀成悲劇。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珍惜這份感情。

夕陽西下，賓客散盡，院子里漸漸安靜下來。孫青山站在門口，望著最后幾位客人遠去的背影，肩膀微微放松了些。

“今天真是辛苦了。”大哥孫紅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新郎官兒，這一天下來，腿都站麻了吧？”

孫青山活動了下酸痛的筋骨，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可不是嘛，從天亮忙到天黑，連口水都顧不上喝。”

“孫師傅還在廚房收拾，你快去看看。”老爹孫大田提醒道，“人家忙活了一整天，該好好謝謝人家。”

孫青山點點頭，快步走向臨時搭建的廚房。推開門，濃郁的油煙味撲面而來，孫師傅正在收拾最后的餐具。

“孫師傅，您歇會兒。”孫青山從懷里掏出一支煙，恭敬地遞了過去。

孫師傅伸手接住香煙，手指因為疲憊而微微發(fā)抖，劃了幾次火柴都沒點著。孫青山趕緊湊上前去，“我來幫您點上。”

火光在昏暗的廚房里閃爍，照亮了孫師傅布滿皺紋的臉龐。他深深吸了一口，眼角的疲憊稍稍舒展開來。

“要不是您昨天就開始準備，這一百桌酒席哪能這么順利。”孫青山由衷感激道，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掏出準備好的紅包和一壇五斤裝的藥酒，“這是我親手釀制的，您嘗嘗看。”

孫師傅笑著接過藥酒，拔開塞子聞了聞：“香！跟你爹泡的有一拼了。”他瞇起眼睛打量著孫青山，“你小子現(xiàn)在不光打獵趕超你爹，這泡酒的本事也上來了。”

“您要是喜歡，回頭喝完我這還有。”孫青山笑道。

“好說好說。”孫師傅擺擺手，“行了，別送了，你們折騰了一整天。”

送走孫師傅，孫青山又匆匆趕去送孫班主一行人。這次他拿出一個更大的紅包，這兒還放著一壇重量級的養(yǎng)生佳釀。畢竟人家一班子十來口人，連唱了三天大戲，這份量自然得足。

“青山啊，你跟你爹都是我的老相識了，不用這么客氣。”孫班主接過紅包，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等你添丁的時候，孫叔給你免費唱一天大戲。”

“新婚快樂，早生貴子！”孫家班的人紛紛抱拳道賀，熱鬧的聲音在院子里回蕩。

等送走這些人，錢有德過來交賬。他把收到的禮金都仔細清點好，整整齊齊地擺在桌上。

“燕子，這些錢你收著。”孫老爹把錢和賬本推到戴春燕面前，聲音里帶著幾分慈愛，“日后鄉(xiāng)親們的交際應(yīng)酬，你們自己負責(zé)。”

老爹捋著花白的胡子，目光在兒子和兒媳身上來回掃視：“山子，我這個老父親，把本事教給你了，房子也留給你了，今天終于給你找到了另一半，也算對得起你了。往后日子過得好壞，就看你們小兩口的本事。”

“爹，您這話說的。”大哥孫紅軍連忙插話，臉上帶著幾分不悅，“我和青山是親兄弟，他有事我肯定幫襯。您手里那些錢，我也不要，都留給青山吧。”

孫青山聽出大哥話里的意思，心里一陣溫暖，但嘴上卻不饒人：“大哥，這番話讓我很不舒服。咱是親兄弟不假，但你別以為有工作就了不起。爹這一身本事都教給我了，將來我的日子肯定比你過得好。等大侄子結(jié)婚，我給他買套樓房。”

“臭小子，我說給你在木廠找個工作你還不要。”孫紅軍笑罵道，臉上卻帶著幾分得意，“現(xiàn)在雖然是臨時工，一兩年就能轉(zhuǎn)正。”

“去木廠？那不是把爹教的本事都荒廢了。”孫青山搖頭，語氣堅定。

“好了好了，你們兄弟倆別爭了。”吳翠華拉著戴春燕的手，眼里閃著狡黠的光，“我可記住了，弟妹，你家男人說要給我兒子買樓房呢。”

孫老爹看著兩個兒子斗嘴，嘴角掛著欣慰的笑容。他知道，這對兄弟雖然經(jīng)常拌嘴，但感情卻是真的好。

等大哥大嫂離開后，孫青山把孫師傅留下的飯菜熱了熱，和老爹、戴春燕一起坐下來吃飯。從天亮忙到天黑，他們還沒顧上好好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