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他和方有福的交情并不深。兩人雖然都在長嶺子村，但平日里除了點頭之交，也沒有太多交集。能維持表面和氣，已經算是不錯了。

一路上，不少農戶看到他永久牌自行車上的藥箱，紛紛熱情地打招呼。

“明遠啊，恭喜當上赤腳醫生！”高大嬸正在院子里晾曬衣服，遠遠地朝他揮手。

“以后我們村里有了自己的醫生，可太好了！”鄭嬸抱著孫子站在門口，笑瞇瞇地說道。

林明遠一邊騎車一邊笑著回應，心里也泛起幾分暖意。當上赤腳醫生后，農戶們對他的態度確實親近了不少。以前他們眼中的“混子”，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受人尊敬的赤腳醫生。

永久牌自行車轱轆碾過泥土路，發出細微的“咯吱”聲。林明遠望著前方，思緒不由得飄遠。從前那個整日無所事事的自己，如今也算是有了正經工作。雖然只是個小小的村赤腳醫生，但至少能為鄉親們做點實事。

回到家，孫家姐妹正在院子里等他。

“明遠哥回來啦！”孫巧玲蹦蹦跳跳地迎上來，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工作證明領到了嗎？這就是藥箱嗎？”她好奇地打量著永久牌自行車后座上的白色藥箱。

“對，這里面裝著一些常用藥品和工具。”林明遠把藥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打開給她們看，“退燒藥、止痛藥、紗布、碘伏，都是些基礎的醫療用品。”

孫巧玲圍著藥箱轉圈，像只歡快的小鳥：“太好了！以后你就是林赤腳醫生了！”

八大員在農村的地位有多高，孫家姐妹再清楚不過。農工組長、會計、保管、統計、治保主任、婦女主任、民兵連長，再加上赤腳醫生，這八個職位就是農村的“鐵飯碗”。

“我得去趟羊圈屯，答應了給人家辦喜宴。”林明遠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姐妹倆幫他收拾東西。

林明遠從柜子里取出自制的秘制調料。雖然不是專業廚師，但這些年他也琢磨出了幾手絕活。既然答應幫人操辦喜宴，就一定要讓主家和客人都滿意。

騎著永久牌自行車，沿著鄉間小路疾馳。清晨的露水還未完全散去，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清香。羊圈屯離長嶺子村不遠，騎車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

還沒到村口，就看見鄭老憨站在路邊張望。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手里夾著一根煙，不時往遠處望去。

“鄭大叔這是在等我？”林明遠下了車，推著車子走過去。

“怕你找不著路。”鄭老憨笑呵呵地說，眼角的皺紋堆成了一團。

林明遠心里明白，鄭老憨是擔心他爽約。不過這種事他向來說到做到，約定十點半，這會才十點出頭。

“走吧，帶你去親家家里。”鄭老憨在前面引路，腳步輕快。

“淑芬妹子呢？”林明遠隨口問道。鄭淑芬是鄭老憨的小女兒，今天要嫁給羊圈屯李家的兒子。

“小李去接了，應該快到了。”鄭老憨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欣慰。

“您這是提前過來幫忙？”林明遠有些詫異。按理說，鄭老憨作為女方家長，該和女兒一起來才對。

“是啊，瞧瞧哪里用得著搭把手。這門親事我很滿意，李家是個實在人家。”

很快到了李老五家，林明遠一眼就看出這是個富裕人家。整棟磚瓦房在農村實屬罕見，一般只有縣城才能見到。院子里擺著幾張八仙桌，幾個婦女正在擦拭桌椅。

“你就是林明遠同志吧？”李老五穿著軍綠色大衣，遞過兩根喜煙，“這一天就要勞煩您了。”他的面相很是和善，說話也客氣。

“您放心，一定不會讓您失望。”林明遠接過香煙，輕輕點了點頭。

李老五帶他去了廚房，介紹了幾個幫廚的大媽就匆匆離開了。今天要辦十桌酒席，菜品也不少，四葷四素一個湯。廚房里已經準備好了各種食材，案板上擺著新鮮的豬肉、雞鴨和各種蔬菜。

林明遠開始忙活起來，幾個大媽打下手。閑聊中他才知道，李老五的大兒子是縣城街道辦的組長，難怪這家底氣這么足。

好幾個大鐵鍋擺上去，林明遠開始施展廚藝。他的動作干凈利落，刀工精準，很快就把食材處理好了。鍋里的油溫剛好，下鍋的聲音“滋滋”作響，香味很快就飄滿了整個院子。

“這味道，比縣城飯店的師傅都強！”高大嬸一邊切菜一邊贊嘆。

“誰能想到這么年輕的小伙子，手藝這么好呢？”李大媽也跟著附和。

林明遠微微一笑，繼續專注地忙活著。這種驚訝的目光，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院子里漸漸熱鬧起來，陸續有客人到場。李老五家的親戚朋友都來幫忙，有的在門口貼對聯，有的在院子里擺桌椅，還有的在布置新房。

林明遠站在爐灶前，手中的鏟子翻飛如蝶，鍋中騰起陣陣熱氣。油花四濺中，一股誘人的香氣在院子里彌漫開來。他專注地盯著鍋中的食材，時不時調整火候，眉頭微蹙，顯然對這道菜還不夠滿意。

“林支教老師，這香味都飄到村頭去了！”

院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鄭大牙搓著手走了進來，鼻子不停地抽動著，一副饞相。他湊到爐灶邊，探頭探腦地往鍋里瞧，“我特意沒吃早飯，就等著嘗嘗你的手藝呢！”

林明遠手上動作不停，嘴角微揚：“就知道你會來。這不，特意多炒了一份。”

“嘿嘿，還是你懂我。”鄭大牙咧著嘴笑道，眼睛卻始終盯著鍋里翻炒的菜。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林明遠抬頭望去，只見一群人簇擁著走來。走在最前面的是李老五的兒子和新娘子，身后跟著一群吹吹打打的人。

新娘子鄭淑芬生得清秀，眉目如畫，卻顯得有些瘦弱。一身大紅嫁衣穿在她身上，更顯得她身形單薄。她低著頭，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似乎對這陌生的環境有些不適應。

“新娘子來啦！”院子里頓時沸騰起來。

林明遠暗自搖頭，這樣的姑娘在農村實在少見。要是在其他人家，怕是不會選這樣的兒媳婦。不過李老五家境殷實，倒也不在乎媳婦能否下地干活。

“林支教老師，這菜可得多做些！”李老五走過來，滿臉喜氣，“今天來的客人可不少呢！”

“放心吧，李大叔。”林明遠應道，目光掃過院子里擺放的幾口大鍋，“保證讓客人們吃好喝好。”

鄭大牙還想說什么，遠處傳來鄭老憨的吆喝：“鄭大牙，別在那偷懶，快過來幫忙！”

“得，我先去忙活了。”鄭大牙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鍋里的菜，小跑著離開。

林明遠專心致志地忙活起來。廚房里爐火齊燃，蒸的蒸，炒的炒，煮的煮。他的動作行云流水，仿佛每一個細節都經過精心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