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國公坐在書房里,眉頭緊鎖,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張紙條上。窗外蟬鳴陣陣,暑氣逼人,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緊繃的神經。
洪州傳來的消息令他心煩意亂——西陵侯并未抵達洪州。
這個消息讓他始料未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砰”的一聲,他猛地拍了下桌子。
他原本以為西陵侯會和南安郡王他們一起行動,畢竟那才是最安全的選擇。可現在,西陵侯竟然不知所蹤。
這只老狐貍,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毅國公冷笑一聲,起身踱步到窗前。院中的石榴花開得正艷,火紅的花瓣在風中輕輕搖曳。他瞇起眼睛,目光漸漸變得陰冷。
好不容易把人調離云京,若是能找到他的下落,這便是他命喪黃泉之時。
但大周朝地域遼闊,要派多少人手才能找到西陵侯的蹤跡?更何況,他也擔心調走太多人手,西陵侯會趁機回京。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龍驤軍的事。
“咚咚”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來。”
張管事推門而入,臉色凝重。他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到書案前:“國公爺,監視王郎中的眼線暴斃身亡。”
毅國公眸光一冷,轉身盯著張管事:“怎么死的?”
“在巷子里發現的,像是中毒而亡。”張管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尸體已經送去仵作那里了。”
他原本只是懷疑王大夫就是給老國公解毒之人,現在看來,已是板上釘釘。
“王大夫人呢?”
“張家醫館歇業了,人不知去向。”張管事聲音越發低沉,“屬下已經派人去查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查到一半,那些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毅國公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繼續查,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跟我玩躲貓貓。”
與此同時,西陵侯府內院。
王大夫一家被小廝領著往里走,除了他還算鎮定,他的妻兒和小伙計都嚇得瑟瑟發抖。
妻子緊緊拽著他的衣袖,壓低聲音道:“當家的,這里真的安全嗎?”
王大夫拍了拍她的手,沒有說話。這里可是西陵侯府啊,那個臭名昭著的“土匪窩”。雖說和毅國公府只隔一堵墻,方便給毅老國公治病,但要在這里住下去,實在令人心驚膽戰。
穿過幾進院落,終于到了安置他們的院子。韓氏已經在那里等候,見到他們便笑著迎了上來。
“王大夫,這些日子就委屈你們了。”韓氏溫和地說道,“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房間,你們先安頓下來。”
王大夫揉了揉太陽穴,這幾天過得實在煎熬。
短短三日他造訪毅府四回,每次都能碰到府里的人來探望毅老國公,解毒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那些人的眼神讓他如芒在背,每次離開都是大汗淋漓。
作為一個聰明人,他早就察覺到不對勁。太多的巧合往往意味著危險。毅國公一定是懷疑有人在給毅老國公解毒。
離開毅國公府第四趟之時,他就發現了藥鋪外的盯梢之人。那人裝作買藥的客人,但眼神總是不經意地掃向柜臺后面。
雖然強裝鎮定繼續給人看病,但他已經偷偷寫信讓小伙計送到督察院,向秦景遠求助。
沈玉給的信號彈雖然能救命,但他擔心等發出信號時,一切都晚了。醫館中皆是些弱不禁風之輩,遇到危險怕是連等救援的機會都沒有。
所幸秦景遠及時把他們安置到了西陵侯府。
韓氏待他們很是和善,這讓王大夫一家頗感意外,完全不似傳聞中兇神惡煞的土匪。但住進來容易,給毅老國公治病卻成了難題。
毅國公將受傷的侍女帶走之后,又安排了新的丫鬟和小廝進來。那些人像是影子一樣,總是不經意地出現在毅老國公房間周圍。
雖有皇上派的護衛,但也不好阻止毅國公的安排,畢竟他才是毅老國公的親生兒子。
正當王大夫為此發愁時,韓氏想起了一件事——密道。
“當年修建這兩府時,為了方便往來,修了幾條密道。”韓氏指著地圖說道,“這一條就通向毅老國公的房間。”
為防毅國公府的人潛入,西陵侯雖然封了密道,但韓氏找出密道圖,察覺毅老國公的廂房暗藏機關。
于是,她做主重開密道,讓王大夫從那里進去給毅老國公解毒。
雖然這樣治病像做賊一般,但總算解決了難題。每天夜深人靜時,王大夫就會悄悄通過密道去給毅老國公施針解毒。
七天轉眼而過。
入伏天的炎熱讓人難耐,早上從沉香軒到望月堂這一段路,就能讓人汗流浹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悶熱,連樹葉都無精打采地垂著。
沈玉剛走進屋,就看見丫鬟在往外抬冰盆。冰塊在盆中叮當作響,散發出絲絲涼意。
“如何給抬走的?”桃兒疑惑地問,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老太君染了風寒,昨晚多添了個冰盆。”丫鬟一邊抬著冰盆一邊解釋道,“這不,大夫說要少用些冰。”
沈玉走進屋內,瞧見老太君臥在軟榻上不住地輕咳,臉色有些發白。大夫正在收拾藥箱準備去開方子,藥匣子里各色藥材整整齊齊地擺著。
“這夏日天氣悶熱難耐,幸虧大少夫人出手相助,咱們定國公府才能這么清涼。”三太太端著茶杯說道,目光意味深長地看著沈玉。
沈玉微微一笑:“三嬸過獎了,這都是毅國公府送來的冰塊,功勞可不在我。”她走到老夫人身邊,輕聲問道,“老夫人可好些了?”
話音剛落,西平郡主走了進來。她的腳步有些虛浮,面色蒼白,眼下一片青黑,顯然這些日子并不好過。
自那夜一別,她消瘦了許多,頭發也因為燒傷少了一大截,發髻比從前矮了不少。曾經那個光彩照人的郡主,如今卻像是蒙了一層灰。
“傷勢如何了?”老夫人關切地問道,示意她坐下。
“已經結痂了。”西平郡主輕聲回答,手上還纏著綢緞。她坐下時微微皺眉,顯然傷處還在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