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探手取閱公文,胳膊一動,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傷口處傳來陣陣刺痛,提醒著他在靈巖寺遇刺的驚險(xiǎn)。
小太監(jiān)連忙展開奏折,恭敬遞到龍榻前。
皇上目光掃過,臉色瞬間陰沉。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奏折邊緣被捏出了褶皺。
被撞的是督察院右侍郎,毅國公的親信。
奏折上寫得明明白白:西陵侯騎馬狂奔,一腳踢翻軟轎,右侍郎摔斷左腿。而西陵侯只留下一個(gè)小廝照看,便揚(yáng)長而去。字里行間充滿了對西陵侯的指責(zé)與憤怒。
皇上氣得臉色發(fā)青,手指微微顫抖。
這就是西陵侯說的“不小心”?
分明是光天化日之下,肆意妄為!
難怪要說什么功過相抵,還厚顏無恥地要走他的貼身玉佩。皇上越想越氣,胸口劇烈起伏。
但轉(zhuǎn)念一想,皇上心里又有幾分暗喜。
西陵侯這是在和毅國公正面開戰(zhàn)啊。
難道他已經(jīng)知道沈玉救駕的事?不應(yīng)該啊,自己明明推遲了兩天才去靈巖寺,消息絕不可能走漏。
“立刻徹查,誰走漏了朕微服私訪的消息!”皇上眸光如刀,聲音里帶著凜冽的寒意。
毅國公府內(nèi)。
毅國公正在看著手中的奏折,嘴角掛著冷笑。這一次,就算西陵侯再受寵,也難逃降爵之罪。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西陵侯跪地求饒的場景。
張總管走進(jìn)來,腳步遲疑。他站在門口,欲言又止,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說。”毅國公頭也不抬。
“皇上在靈巖寺遇刺,是定國公府大少奶奶救駕。”張總管的聲音越來越低。
毅國公臉色驟變,手中的茶盞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濺出。
“西陵侯趕到后,斬殺了所有刺客。”
毅國公的臉更黑了,眼中滿是陰鷙。
“西陵侯是為了救駕,才...才撞翻了右侍郎的轎子。”
砰!
毅國公一拳砸在紫檀木案上,裂紋瞬間蔓延。茶盞翻倒,茶水浸濕了桌上的奏折。
西陵侯府。
涼亭內(nèi),蕭煜等人圍著一幅畫仔細(xì)研究。初夏的風(fēng)帶著淡淡的花香,輕輕拂過眾人的衣袂。
畫上是西陵侯騎馬撞翻軟轎的場景,筆觸粗獷卻傳神,將那一刻的混亂與驚慌刻畫得淋漓盡致。
“這個(gè)'不小心'的難度也太大了吧?”南安郡王嘖嘖稱奇,“這角度,這力道,簡直是藝術(shù)啊!”
沈毅摸著嘴角的淤青,若有所思。父親這般明目張膽地對付督察院右侍郎,到底有何打算?這一步棋走得太險(xiǎn),若是沒有萬全的把握,恐怕會引火燒身。
花園里,韓氏正在修剪花枝。她的動作輕柔而嫻熟,剪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西陵侯大笑著走來,笑聲中透著暢快。他的步伐輕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
“相公,再高興也該收斂些。”韓氏嗔道,放下剪刀,轉(zhuǎn)身看向丈夫。
“實(shí)在忍不住。”西陵侯收斂了幾分,眼中卻依舊帶著笑意,“玉兒不但平安,還救了皇上。我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地了。”
韓氏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眼中滿是溫柔,“在玉京這么久,現(xiàn)在要處理要?jiǎng)?wù)了。”
定國公府門前。
沈玉從馬車上下來,裙擺輕揚(yáng)。小廝們看著她,眼中滿是敬畏。陽光下,她的身影顯得格外挺拔。
這位大少奶奶兩次救駕,在玉京怕是要無人能及了。小廝們竊竊私語,眼中滿是崇敬。
“姑娘,”桃兒小聲道,拽了拽沈玉的衣袖,“我輕拍了一下陛下的后頸,會不會掉腦袋啊?”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惶恐。
“應(yīng)該不會。”沈玉輕聲安慰。
“麻煩刪掉應(yīng)該倆字唄?”桃兒眼中滿是擔(dān)憂。
沈玉無奈,“皇上不會跟你一個(gè)小丫鬟計(jì)較,但下不為例。”她的聲音溫和卻堅(jiān)定。
桃兒這才松了口氣,笑逐顏開。陽光下,她的笑容燦爛如花。
一旁經(jīng)過的秦玉瑤攥緊了手中的繡帕,她的目光陰郁,嘴角微微抽搐。
為什么好事總是落在沈玉頭上?
就算是災(zāi)禍到了她那里,最后也能變成福氣!
老天爺怎么就這么偏心!
秦玉瑤咬緊下唇,繡帕在她手中被揉成一團(tuán)。她轉(zhuǎn)身快步離去,裙擺在風(fēng)中翻飛,帶起一陣塵土。
西陵侯府后院。
“父親這是要和毅國公撕破臉皮了?”沈毅坐在石凳上,眉頭緊鎖。
蕭煜搖頭晃腦,“西陵侯向來行事謹(jǐn)慎,這次如此高調(diào),必有深意。”
“會不會和皇上遇刺有關(guān)?”南安郡王突然開口。
眾人一愣,面面相覷。
“有道理。”蕭煜眼前一亮,“西陵侯趕到靈巖寺時(shí),刺客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制服了。他為何還要大張旗鼓地撞翻右侍郎的轎子?”
“除非...”沈毅若有所思,“他早就知道刺殺的消息。”
“所以他是在給毅國公警告?”南安郡王摸著下巴。
三人陷入沉思。院子里一片寂靜,只有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皇宮,文淵閣。
“查到了嗎?”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
“回皇上,還在查。”喜公公低著頭,“不過...”
“說。”
“靈巖寺方丈說,那天有人提前準(zhǔn)備了香火,似乎早就知道皇上要來。”
皇上眼中寒光一閃,“繼續(xù)查。”
沈玉不由得想起上香之前發(fā)生的事情,那天秦玉瑤幾人在花園里,刻意拔高的語調(diào)中帶著幾分炫耀的意味。
“靈巖寺祈福,這個(gè)時(shí)節(jié)最好。聽說皇后娘娘每年都會去呢。”秦玉瑤的聲音飄了過來,“我們明日就去,可不能錯(cuò)過這好時(shí)機(jī)。”
桃兒站在沈玉身旁,小聲道:“姑娘,大姑娘她們要去靈巖寺呢。要不要一起?”
沈玉的手指在花瓣上停頓了一下,而后她輕輕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咱們擇日再約。”
誰知這一改,竟成了天大的機(jī)緣。
秦玉瑤她們?nèi)r(shí)遇上萬人空巷,香火鼎盛。不僅擠得寸步難行,連上香都要排隊(duì)半個(gè)時(shí)辰。而沈玉選在兩天后去,不僅清凈,還遇到了微服出巡的皇上,并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救了圣駕。
“氣死我了!”秦玉瑤在院子里來回踱步,裙擺被她急促的腳步帶得翻飛,“就晚去兩天,怎么差別這么大?憑什么她能遇到皇上?”
丫鬟玉兒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大姑娘息怒,這事誰也想不到啊。”
桃兒恰巧路過,故意停下腳步:“多虧我家姑娘避開了大姑娘她們,不然哪有機(jī)會救駕啊!”
這話像一把利劍,直戳秦玉瑤心窩。她猛地轉(zhuǎn)身,語氣帶著怒火:“你這丫頭,越來越不會說話了!”
桃兒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提著食盒繼續(x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