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秦燁會迫不及待地去見老大，卻不料對方執意要先來這山谷尋人。看著秦燁緊繃的背影，東陽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城中偶遇時的情形。那時的秦燁眼中還帶著幾分銳氣，如今卻被憂慮和焦躁取代。

山谷深處，一座小院靜靜佇立。院墻斑駁，爬滿了青苔，卻顯出一種歲月沉淀的厚重感。院中晾曬著各色藥材，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幾只蝴蝶在藥材間翩翩起舞，為這幽靜的山谷增添了幾分生機。

“你在外面等著。”秦燁轉頭對東陽說道，聲音有些沙啞，“我先去問問沈大夫的意思。”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是他娘子送他的定情信物。此刻，玉佩的溫度仿佛能透過指尖直達心底，讓他更加堅定了求醫的決心。

話音未落，院門吱呀一聲開了。木門發出的聲響驚起了幾只棲息在屋檐下的麻雀，撲棱棱飛向遠方。

一個白衣女子緩步而出，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出塵的氣質。她身后跟著個眼圈發紅的少年，少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顯然是剛哭過。他的手中還攥著一塊手帕，時不時擦拭著眼角。

“既然都來了，還在門外站著作甚？”沈玥淡淡開口，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她的聲音清冷，卻莫名讓人感到一絲溫度。

秦燁連忙拱手，衣袖因動作幅度過大而微微晃動：“是在下考慮不周，還請沈大夫恕罪。”

沈玥輕哼一聲，眉梢微挑：“有話直說。”

這簡單的四個字，卻讓秦燁心中一震。他從未見過如此通透之人，仿佛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無所遁形。一時間，他甚至不知該如何開口。

院中的風輕輕拂過，帶起沈玥的衣袂，也吹亂了秦燁的思緒。他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

“沈大夫，求您救救我娘子。”秦燁猛地跪下，額頭幾乎觸地，“她已昏迷近月，生死未卜。走遍各處名醫，都束手無策。聽聞沈大夫醫術通神，特來求助。”

“你以為下跪就能讓我答應？”沈玥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悅。

“不敢。”秦燁的聲音有些顫抖，“只是救妻心切，還望沈大夫垂憐。若能救醒內子，秦某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東陽在一旁看得心頭發酸。為了救老大，秦燁竟能放下所有尊嚴。他想上前攙扶，卻又覺得不該打擾這關鍵時刻。

“師傅...”一旁的宋傅采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您不是說要出谷嗎？人家都這樣了...”

沈玥瞥了徒弟一眼，心道這傻徒弟怎么這般心軟。她看著宋傅采泛紅的眼圈，不禁想起當年收他為徒時的情景。這些年過去，他的性子卻一點都沒變。

院中一時陷入沉默，只有風吹過藥材的沙沙聲。幾片落葉打著旋兒，落在秦燁的肩頭。

“起來吧。”沈玥終于嘆了口氣，“我這徒弟都發話了，我便去看看。不過...”她頓了頓，“我只負責看診，能不能治好，還要看病人的造化。”

秦燁聞言大喜，連連叩首：“多謝沈大夫，多謝沈大夫！”

收拾行裝時，宋傅采如同收破爛一般，看什么都想帶走。他甚至編了個大竹籠，把養的小動物都裝了進去。竹籠里傳來各種嘰嘰喳喳的聲音，熱鬧非凡。

“你比他還弱。”東陽看不下去，指了指秦燁，“這點東西都拿不動。”

宋傅采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臉頰鼓起：“關你什么事！這些都是我的朋友！”

“收拾這么多，待會沒人拉你。”東陽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

“我又不用你管！”宋傅采氣鼓鼓地轉過頭，卻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沈玥適時出現：“不是讓你只帶換洗衣物嗎？”她的目光落在那個大得夸張的竹籠上。

“師傅...”宋傅采眼眶又紅了，聲音帶著哭腔，“我放不下這些。這些小家伙都是我一手養大的。”

“當初就告訴過你，不要給它們取名字。”沈玥無奈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寵溺，“有了羈絆，就放不下了。”

宋傅采只得悅悅不舍地打開竹籠。他蹲在地上，一個個地和小動物告別：“小歡、小樂、喜喜...再見了。”說著，眼淚又在眼眶中打轉。

東陽看著這個像小姑娘似的男人，不禁搖頭。這樣的性子，在江湖上怎么活得下去？

“師傅，小玉不一樣。”宋傅采抱著一只烏龜不撒手，眼中滿是懇求，“它陪我一路走到現在，從小就陪著我。”

沈玥看著徒弟泫然欲泣的模樣，終究沒說什么。她轉身走向屋內，留下一句：“收拾好就出發。”

宋傅采這才破涕為笑，小心翼翼地把烏龜放進隨身的小包袱里。東陽在一旁看著，忽然覺得這個看似軟弱的少年，或許也有著自己的堅持。

山谷中的風漸漸大了，吹得藥材架子咯吱作響。秦燁站在院門外，望著遠處的山巒，心中暗暗祈禱：娘子，等著我。

沈玥站在院中的老槐樹下，看著宋傅采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暗嘆一聲。十幾年的時光，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載著太多回憶。

槐樹上斑駁的樹皮還留著當年宋傅采練劍時留下的痕跡，院角的石桌上還擺著他昨日未喝完的茶。時光仿佛定格在這一刻，卻又不得不向前。

“師傅...”宋傅采抱著小玉，聲音有些發澀。小玉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臂。

沈玥轉過身，目光落在徒弟略顯稚嫩的臉上。這張臉上還帶著山谷中人特有的純真，卻即將要面對外面紛繁復雜的世界。

“舍不得？”她輕聲問道。

宋傅采低下頭，手指不自覺地撫摸著小玉的毛發：“這里是我長大的地方...”

“可我們終究要離開。”沈玥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東陽倚在院門邊上，不耐煩地插話道：“有什么好留戀的？外面的世界多精彩！美食、美酒，還有漂亮姑娘...”

“漂亮姑娘？”宋傅采眨了眨眼，臉上露出幾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