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只破碗湊了過來，里面黑乎乎的泥土和碎牙混在一起，散發著讓人作嘔的氣息。我想把它扇開，但靠著樹醒來的姿勢讓我根本使不上力氣。雙手被粗麻繩緊緊捆住，繩結深深勒進肉里。

大腦因為缺氧開始眩暈，意識變得模糊。營地里此時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篝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沒人知道我正在經歷什么，也沒人知道禿毛為什么會突然發瘋。

“咳咳......”我艱難地呼吸著，喉嚨像是被火燒一樣疼。禿毛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營地里的帳篷隨風輕輕搖晃，月光透過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遠處傳來幾聲野獸的嚎叫，更添幾分詭異。我記得傍晚時分，禿毛還在和大伙說笑，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一聲怒吼劃破夜空。

“狗日的，敢動我副寨主！”

長短腿的身影從旁邊的帳篷里竄出，一腳踹在禿毛的肋骨上。這一下用足了力氣，禿毛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我終于能呼吸了，冰冷的空氣涌入肺部，不住地咳嗽著。脖子上還殘留著禿毛手指的溫度，火辣辣的疼。

但禿毛像是感覺不到疼痛，摔倒后立刻又瘋狗似的撲向長短腿。他的動作詭異而迅速，完全不像一個普通人能做出來的。

“媽的，你他娘的發什么瘋！”長短腿一邊罵著，一邊和禿毛纏斗在一起。

巨大的動靜驚醒了營地里的其他人。帳篷里陸續沖出來十幾個人，手里拿著棍棒。他們一擁而上，好不容易才制服了禿毛。

四個壯漢按住禿毛的四肢，他還在瘋狂掙扎，嘴里發出野獸般的嘶吼。那雙全是眼白的眼睛仍舊死死盯著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

“副寨主，你沒事吧？”長短腿跑過來替我解開繩子，關切地問道。

我揉了揉發麻的手腕，目光落在禿毛臉上那些紫色的筋線上。這種癥狀我很熟悉，在一具中毒的尸體上見過。當時那具尸體的皮膚下也出現了這樣的紫色筋線，而且死前瘋狂得和禿毛一模一樣。

“宗九，去把營地里的人都叫醒，我要清點人數。”我對身邊的伙計說道。

看著禿毛痛苦扭曲的樣子，我心里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環視四周，我提高聲音問道：“誰喝了那鍋人參湯？”

眾人七嘴八舌說著三狗三、孫三、宗拼命都喝了，可環顧營地卻看不到這幾個人的影子。

“他們人呢？”我皺眉問道。

“剛才還在帳篷里睡覺啊......”有人回答，聲音里帶著疑惑。

我快步走到煮湯的大鍋前，一股刺鼻的腥味撲面而來。這口大鐵鍋是我們平時煮食用的，下午的時候明明已經洗干凈了，可現在鍋里竟又多了半鍋混濁的湯水，還在冒著熱氣。

湯水表面漂浮著一層油膩的黑色物質，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鍋底隱約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像是什么東西沉在下面。

“把鍋底的東西撈出來。”我命令道。

幾個伙計用鐵鍬在鍋里摸索，當第一個人頭被帶出水面時，場面瞬間安靜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那是三狗三的頭顱，雖然被煮得面目全非，但依稀能辨認出來。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張成“O”形，似乎死前經歷了極度的恐懼。

接著又陸續撈出十幾個頭顱，正是之前喝了人參湯的人。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相同的驚恐表情，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營地里響起此起彼伏的干嘔聲，有膽小的已經躲進帳篷里不敢再看。我強忍著惡心，仔細檢查這些頭顱。脖子的切口很整齊，像是被什么利器一刀斬斷的。

看著這一幕，我心里泛起一個可怕的念頭：“他們的身體呢？”

被制服的禿毛突然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他扭過頭，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挖...挖參......”

“老陶，帶我去你們挖參的地方！”我一把抓住老陶的衣領。那是我們昨天發現的一片人參地，本以為是個寶地，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等我們趕到那片空地，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仿佛見了鬼一般。

月光下，十幾具無頭尸體正跪在地上，手里握著鏟子不停挖掘。它們動作整齊，像是被什么東西操控著一般。挖出的坑里隱約可見一些暗紅色的東西，形狀像是人參，卻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這...這不可能......”老陶癱坐在地上，聲音顫抖。

我死死盯著那些詭異的“人參”，突然想起一個古老的傳說。傳說深山里有一種魂參，是吸收了無數冤魂才能生長的邪物。而想要獲得魂參的力量，必須用活人的精血澆灌。

難道我們誤入了魂參的生長地？那些無頭尸體是在為魂參尋找新的養分？

月光如瀑，穿透松林灑在雪地上。冰冷的寒風似刀子般劃過臉頰，我強忍著打寒顫的沖動，目光死死盯著前方那不可思議的一幕。

十幾具無頭尸體，正在月色下機械地揮動鏟子。每一次挖掘，暗紅的血液都會從斷裂的脖頸處濺落，在皚皚白雪上綻放出妖異的花朵。

“咕嚕——”身后傳來吞咽口水的聲音。

“錢...錢大，”孫旺三顫抖的聲音傳來，“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我沒有出聲，只是微微搖頭。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尋寶客，我見過不少詭異的場面，但眼前這一幕，還是讓我心底發寒。

“要不...要不咱們先撤吧？”宗趙聲音發顫，“這些死人看著實在太滲人了...”

寒風呼嘯，帶來一陣腐朽的氣息。我下意識屏住呼吸，余光瞥見其他人也紛紛捂住口鼻。

突然，其中一具尸體停下了挖掘的動作。它僵硬地轉身，斷裂的脖頸對準了我們藏身的灌木叢。盡管沒有頭顱，但我仿佛能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視線正從那血肉模糊的斷面處投射而來。

“完了完了，他們好像發現我們了！”孫旺三驚慌失措地低呼。

“跑！快跑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打破了死寂的氛圍。

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叫和腳步聲，那些平日里囂張跋扈的尋寶客此刻都成了驚弓之鳥，四散奔逃。我剛要轉身，卻聽見身旁傳來一聲悶響。

轉頭一看，宗趙被樹根絆倒在地。我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拉他，但這一耽擱卻讓我也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了雪地上。

刺骨的寒意從積雪中滲透進來，還未等我爬起，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突然撲面而來。抬頭望去，一具無頭尸體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面前，接著重重壓在了我身上。

那具尸體的力量大得驚人，我拼命掙扎卻紋絲不動。就在這時，我親眼目睹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變化——尸體斷裂的脖頸處開始蠕動，一根嫩綠的枝條破皮而出。

枝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很快就結出了一串猩紅的果實。與此同時，壓在我身上的尸體迅速干癟，仿佛一個被抽干的人形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