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醫院——兩個實習生主刀四臺手術，現在已經被停止實習，等待處分。走廊里、護士站、醫生辦公室，到處都在議論這件事。

“聽說了嗎？那個實習生居然敢一個人做手術......”

“膽子也太大了，這要是出了事......”

“不過聽說手術做得挺成功的......”

“成功也不行啊，這是原則問題......”

王楠站在醫院的天臺上，看著遠處的城市輪廓。秋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也吹散了他的思緒。昨晚的手術畫面不斷在腦海中閃現：搶救室里痛苦呻吟的病人，手術室刺眼的無影燈，血管鉗和縫合線在手中的觸感......

他知道自己違反了規定，但面對那些急需救治的病人，他又怎么能袖手旁觀？

秦玉潔靠在天臺的圍欄上，眼淚無聲地滑落。她的實習即將結束，原本以為能順利畢業，現在卻要面臨處分。

“王楠，我們......”她的聲音哽咽著。

王楠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遠方。夕陽的余暉灑在他們身上，拉長了兩人的影子。醫院里的一切似乎都與他們無關了，只剩下等待處分的煎熬。

與此同時，院長辦公室。

“老徐，這事你看怎么處理？”沈院長揉著太陽穴問道。

徐長勇冷哼一聲：“還能怎么處理？必須嚴肅處理！這種目無紀律的行為要是不處理，以后誰還把規矩放在眼里？”

“可是......”沈院長欲言又止。

“沒有可是！”徐長勇打斷道，“規矩就是規矩，誰也不能破壞！”

辦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梧桐葉在秋風中沙沙作響。這個秋天，對于王楠和秦玉潔來說，注定是個不平凡的季節。

得知這個消息的周守仁第一時間趕到了學校。

王楠和秦玉潔步履沉重地走進會客室。推開辦公室的門，周守仁正等在里面，聽到動靜抬起頭，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片刻。辦公桌上的臺燈在昏暗的房間里投下一片暖黃色的光暈，照亮了他略顯疲憊的面容。

“坐吧。”周守仁示意兩人就座。

王楠和秦玉潔默默坐下，屋里一時陷入沉默。窗外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打破了這份壓抑的氛圍。

“所以，你們就這樣被暫停實習了？”周守仁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規律的聲響。

王楠抿了抿嘴，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那天搶救室人滿為患，三個重傷病人同時送來，情況危急。按照規定，實習生不能獨立處理病人，但當時主治醫生都在忙，根本抽不開身。

“我知道違反了規定。”王楠的聲音有些沙啞，“但那是三條人命啊。如果不及時處理，后果不堪設想。”

“還有那個韌帶拉傷的病號。”秦玉潔接過話頭，“再拖下去就真的廢了。當時我看到王楠在處理病人，就主動去幫忙了。”

周守仁注視著這兩個平日里活潑開朗的學生，此刻卻顯得如此沉重。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斜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道道光影。

“玉潔，你后不后悔幫他？”周守仁突然問道。

秦玉潔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不后悔。救人要緊，就算被調去鄉鎮衛生院我也認了。”

王楠聽到這話，心頭一暖。他偷偷瞥了眼身邊的姑娘，看到她倔強的側臉，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絲弧度。

“好！”周守仁突然一拍桌子，把兩人都嚇了一跳，“這才是我周守仁的學生！規章制度是死的，人命是活的。你們做得對！”

兩個學生頓時眼前一亮，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然而周守仁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們的心提了起來。

“不過...”周守仁話鋒一轉，表情變得嚴肅，“徐長勇這事兒，怕是沒那么簡單。”

“什么意思？”王楠皺起眉頭。辦公室里的氣氛又凝重起來。

周守仁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面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和病人，緩緩開口：“中心醫院內部，其實有本土派和外來派之分。”

見兩人一臉疑惑，他繼續解釋：“沈院長是本土派的代表，在醫院干了二十多年，從基層一步步爬上來的。而徐長勇...”

“是外來派的？”秦玉潔眼睛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關鍵。

“聰明。”周守仁轉過身，“這次針對你們，未必就真是為了規矩。”

王楠恍然大悟：“所以他是不想讓我這個醫校生進普外科？”

周守仁轉過身，目光在王楠身上停留片刻，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你想想看，一個實習生就能主刀手術，還能診斷出別人看不出的病癥。這樣的人才要是去了普外科，豈不是要一飛沖天？”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徐長智這些年一直在培養外地大學生，就是想等老一輩退休后，讓普外科成為外來派的天下。”

王楠聽得一頭霧水，額頭上不自覺地冒出細密的汗珠。他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聽診器，這是他最熟悉的伙伴。

“周老師，我怎么聽不明白？大家不都是為病人服務嗎？”王楠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困惑。

站在一旁的秦玉潔輕輕嘆了口氣，她知道王楠一向只關心醫術，對這些彎彎繞繞的人事斗爭毫無興趣。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照在她的側臉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暈。

周守仁搖搖頭，目光中帶著幾分憐惜：“這就是你的短板了，醫術高超，但對人情世故太過單純。”他轉向秦玉潔，“玉潔啊，以后你要多提醒他。”

“周老師！我和他...”秦玉潔的臉瞬間染上一層紅暈，聲音越來越小，“沒什么關系的。”

王楠偷偷瞄了她一眼，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絲笑意。陽光下，秦玉潔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