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散場，燈光亮起。

白文星站在舞臺上，目光掃過空蕩蕩的觀眾席。紅絲絨座椅在燈光下泛著暗啞的光澤，零星坐著幾個觀眾，大片的空位刺痛著他的眼睛。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話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這是他執導的新片《暗潮》第三場路演，整個影院竟然只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觀眾。冷清的場面讓他想起三年前《破繭》首映時萬人空巷的盛況，那時的他意氣風發，以為自己終于站在了事業的巔峰。

“白導。”助理小白快步走到他身邊，聲音壓得很低，“公司那邊來電話，后面那場武漢演出泡湯了。”

白文星面色不變，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投資方要放棄了。帶著整個主創團隊全國跑路演，住宿、交通、場地，每一分錢都在燒錢。而現在票房連制作成本的三分之一都沒收回。

“還有，剛才銀河院線的負責人打來電話，說要收回一半的排片。”助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白文星閉了閉眼，喉結滾動。排片再減半，這部傾注了他兩年心血的電影，怕是要徹底涼了。

臺下稀稀落落的掌聲中，主持人故作熱情地喊道：“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暗潮》的導演白文星為大家做映后分享！”

白文星走到話筒前，強撐出一絲笑容。臺下的觀眾大多神情漠然，有幾個甚至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場。

“白導，您這部新片的票房表現不太理想啊。”一個戴眼鏡的記者突然站起來，鏡片后的眼睛閃著精明的光，“網友都在嘲你靈感枯竭，您怎么看？”

臺下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幾個準備離場的觀眾又重新坐了回去，掏出手機對準了臺上。

白文星瞇起眼睛，目光如刀般銳利：“請問，你看過這部電影嗎？”

“我...”記者愣了一下，隨即又挑釁道，“但是數據擺在那里，同期上映的《狂人江湖》已經突破12億票房了。您這部號稱投資兩個億的電影，到現在連5000萬都沒回本。”

“一部電影的價值，不能只用票房來衡量。”白文星聲音沉了下來，指節捏得發白。

他想起拍攝期間，男主角歐陽昊帶著骨折的手臂堅持完成動作戲；女主角沈雨柔在零下的水里一遍遍重拍水下戲份，嘴唇凍得發紫也不喊停。那些為了一個鏡頭反復調試的深夜，那些為了一個細節爭論到天明的清晨，每一幀畫面都凝聚著整個劇組的心血。

“如果只有不到5%的排片，就算是斯皮爾伯格來了也救不了票房。”白文星直視著那個記者，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憤怒。

記者眼睛一亮：“所以您是在指責某些電影占用了過多的排片資源？比如只花十天就拍完的《狂人江湖》？鐘昊導演的快餐電影？”

“我沒這么說。”白文星冷聲道，“但是如果市場上只剩下一種類型的電影，那對整個電影產業都是災難。觀眾需要選擇的權利，而不是被市場綁架。”

記者興奮地掏出手機，飛快地打著字。周圍幾個記者也紛紛舉起了手機，閃光燈此起彼伏。

不出所料，第二天早上，“白文星炮轟鐘昊”的話題就沖上了熱搜。各大媒體爭相報道，網絡上更是吵成一片：

“這不就是在內涵老七嗎？酸得夠嗆！”

“人家說得對啊，現在誰還敢拍大制作？都被快餐文化毀了！”

“酸了酸了，人家十天賺幾十億不好嗎？”

“電影不是流水線產品，需要工匠精神！”

“白文星也就這點出息了，拍不出好電影就怪別人。”

爭論越演越烈，各路大V紛紛下場，連一些圈內人士也開始站隊。有人指責白文星嘩眾取寵，也有人為他打抱不平。

就在白文星以為一切都完了的時候，助理小白又急匆匆地跑來：

“白導！公司通知繼續路演，而且...我們的排片翻倍了！據說是幾個大院線老總特意打來電話要求增加排片。”

白文星一愣，隨即露出了苦笑。這個圈子里，有時候一場風波，反而能帶來轉機。只是不知道，這樣的轉機，究竟是福是禍。

“對了，剛才鐘昊導演的工作室發了聲明。”助理遞過來手機。

鐘昊的聲明簡短有力：每個導演都有自己的風格和追求，市場自有選擇。不過既然白導這么看不上我的'快餐電影'，不如我們各自再拍一部，讓觀眾評判。

白文星盯著手機屏幕，眉頭緊鎖。這是在逼他應戰。

“白導，要回應嗎？”助理小心翼翼地問。

白文星搖了搖頭，將手機還給助理。他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夜色。霓虹閃爍的街道上，電影院的LED大屏幕正在循環播放各種電影預告片。其中有他的《暗潮》，也有鐘昊的《狂人江湖》。

這一刻，他第一次對自己堅持的“電影理想”產生了動搖。在這個全民娛樂的時代，也許觀眾真的只需要一個笑聲，一個段子，就夠了。而自己苦心經營的藝術追求，會不會終究成為一場空？

“白導，明天上午十點還有一場媒體見面會...”助理在身后小聲提醒。

“嗯，繼續吧。”白文星收回思緒，轉身走向會議室。不管怎樣，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得一直走下去。

即便前方是懸崖，是深淵。

那又如何？

走廊里，助理拿著行程表快步跟上。身后，《暗潮》的海報在燈光下若隱若現，主演的眼神堅定而執著，仿佛在注視著什么。

而此時的網絡上，關于白文星和鐘昊的爭論仍在繼續。沒人知道這場風波最終會帶來什么，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在這個快餐文化盛行的時代，總有人在堅持著不一樣的東西。

即便那些堅持，在別人眼里，顯得那么不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