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聽著娘的話，心里五味雜陳。她明白娘的苦衷和堅持，也記得那些冷漠與無助的日子。可是，她的心里總有一絲不忍，覺得這樣或許會讓鄰里之間的關系更加緊張。

“娘，要不我們這次就算了，以后大家還是要相處的。”巧巧試著勸說，目光中閃爍著真誠。 韓二嬸放下手中的錢，走到巧巧身邊，摸了摸她的頭：“孩子，娘知道你的心思。但你知道嗎？這次我們不只是為了賺錢，更是為了爭一口氣，為了證明我們趙家不是那么好欺負的。只有這樣，以后別人才不敢輕易小瞧我們。”

巧巧沉默了，她明白娘的意思，也理解這份不易得來的尊嚴。

最終，她點了點頭，決定支持娘的決定。

趙大力站在院子里，目光落在遠處的池塘上，微風吹過，泛起陣陣漣漪。

“阿力啊，你這是在擔心什么？”趙得祿察覺到兒子的猶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趙大力抿了抿嘴，眉頭微皺：“爹，我就是覺得他們拖欠定金的事...”

“這點小錢算什么，兩三個月的時間，跟以后的收益比起來，不值一提。”趙得祿笑著打斷了他的話，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咱們村里誰不認識誰？再說了，定金都給了兩成。”

院子里飄來陣陣飯香，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鴨叫聲。趙大力望著那些正在忙碌的社員，漸漸放松下來：“您說得對，等養鴨子賣鴨蛋的時候，他們還得來求咱們呢。”

“一個村的人，和尚能跑路寺廟卻搬不走。”趙得祿掏出煙袋，慢悠悠地填著煙絲，“你就放心吧。”

這會兒全村都熱鬧起來了。承包池塘的韓容三和張麻子，正手忙腳亂地收拾行李，準備去生產隊學養魚。村口的馬嫂子扯著嗓子喊兒子去找鴨苗，張阿娘則在村頭跟人討論飼料的事。

“聽說城里賣胡餅能掙不少錢呢！”村口的老杏樹下，幾個婦女正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可不是嘛，你看林巧云他們，這才多久就攢了那么多錢。”

“我家那口子昨天還說要去找巧巧家借錢呢，老支書在那兒坐鎮，借錢總歸有個照應。”

巧巧站在自家門口，看著絡繹不絕來借錢的人，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她轉頭看向屋里的老支書：“爹，這...”

老支書捋了捋胡子，目光深沉：“該借的借，不該借的推了。咱們管著全村的口糧，借出去的錢總能要回來。”

巧巧點了點頭，雖然心中有些忐忑，但還是按照老支書的吩咐，一一應對前來借錢的人。她仔細詢問每家的情況，對于那些確實有困難且信譽良好的家庭，她慷慨解囊，而對于那些平日里游手好閑、好吃懶做之人，則婉言拒絕。

林巧云騎著新買的腳踏車，在鄉間小路上飛馳。

她剛從未來的農具所回來，車筐里裝滿了各式各樣的種子。

韭菜、白菜、芹菜的種子裝在牛皮紙袋里，茄子、豇豆、蘿卜的種子則用小布袋包著。

冬瓜、南瓜、黃瓜、番茄的秧苗整整齊齊地擺在后座的竹籃里，車把手上還掛著幾個裝滿種子的塑料袋。

她特意避開了西藍花、生菜這些在老家少見的菜。未來農具所的東西來源復雜，要是跟柳思遠他們研究的那些后期培育品種差不多，那可就說不清了。

回到七零年代的老院，林巧云立刻召集了幾家承包地的社員。

“這是各家的種子和秧苗。”她一邊分發，一邊叮囑，“記住了，只能用我給的化肥，農藥也不許用，就用農家肥。”

張阿娘接過種子，笑得滿臉褶子：“放心吧，巧云，我們都曉得規矩。”

其他社員也紛紛點頭，表示會嚴格按照林巧云的要求來種植。

分完種子，林巧云就去找生產組長趙韓財開介紹信。

“生產組長，我想去鎮區和府城買種子。”她站在院子里，輕聲說，“瞧瞧能否搞到南方的良種，再買些化肥農藥。如今也成了包地大戶，得多上心。”

趙韓財點點頭，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這幾天生產隊開了不少介紹信，都是去外地學經驗買物資的。你去吧，早去早回。”

拿到介紹信后，林巧云先去鎮區看巧月。

林巧云站在學校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心中五味雜陳。

遠處傳來朗朗的讀書聲，這熟悉的一切讓她不由得恍惚。

她本可以重新回到校園，從高中開始讀起。十八九歲的年紀，在農村并不算太大。有些人家條件不好，孩子時不時就得休學一兩年，十七八歲還在讀高一的也不少見。

校園里，幾個女生嬉笑著從她身邊跑過，裙角飛揚，青春洋溢。

林巧云不自覺地撫摸著自己粗糙的手掌，那是常年干活留下的痕跡。

“巧云。”司老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轉身看到司老師正朝這邊走來，“你在這站了好一會了。”

林巧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司老師。”

“你真的不考慮繼續讀書嗎？”司老師站在她身邊，目光溫和，語氣中帶著惋惜，“你的成績一直都不錯。”

微風拂過，帶來遠處操場上的歡聲笑語。林巧云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遠處嬉笑打鬧的學生身上：“家里的事情需要人照看，我要是去上學，怕是兩頭都顧不好。”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堅定。

這份堅定背后，是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晚做出的決定。

“司老師，您知道嗎？”林巧云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懷念，“我弟弟青松曾經在牛棚里看書。”

司老師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那是我初三那年，”林巧云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艱難的時刻，“家里實在拿不出兩個人的學費，青松主動選擇了休學。他說我都讀到初三了，一定要讓我把學業完成。”

說到這里，林巧云的聲音有些哽咽，她深吸一口氣才繼續說道：“那一年，他去給農業社放牛，把書本帶在身邊，在牛背上看，在牛棚里念。有時候下雨，他就躲在牛棚的角落里，用破塑料布擋著。”

這時，慕老師也走了過來，聽到這番話，眼眶不禁有些發紅。

“后來他回到學校，直接跳了一級，一點都沒有落下。”說到這里，林巧云露出了驕傲的笑容，眼角卻有淚光閃爍，“他總說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我知道那一年他有多辛苦。”

慕老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們姐弟倆都是好孩子。”

教室里傳來一陣響動，正在做作業的巧月突然抬起頭，奶聲奶氣地說：“姐姐，你還是要擔心我一點的，我要在你心里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