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的學生們像決堤的洪水般涌出來，林巧云被擠得東倒西歪，只好退到路邊的梧桐樹下。
她焦急地張望著，目光在人群中來回搜尋。
終于，她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溜出教室。
林青松渾身涂滿了紫藥水，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路過的同學頻頻回頭，有的掩嘴竊笑，有的指指點點。
但林青松面無表情，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仿佛這些目光都與他無關。
“姐！”遠遠地，他看到林巧云，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嘴角微微上揚。
兩人好不容易擠出人群，找了個背陰的臺階坐下。
林巧云從籃子里拿出還帶著余溫的燒餅，小心翼翼地遞給弟弟：“趁熱吃?！?
林青松餓了一上午，也顧不得平日里省錢的想法，狼吞虎咽起來。
他的動作很快，像是害怕這難得的美味會突然消失似的。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绷智稍菩奶鄣乜粗艿?，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突然，身后傳來幾聲刺耳的笑聲。
林巧云回頭，看到幾個穿著整齊的學生正站在不遠處，眼神輕蔑地打量著他們。
“喂，羊羔子，吃草呢？”一個白胖的男孩扯著嗓子喊道，聲音里滿是嘲諷。
其他人也跟著起哄：“啃草的小山羊！羊羔子！”
林巧云心里一陣火起，指甲不自覺地掐進了手心。
她看了眼林青松，弟弟仍在專心吃餅，仿佛什么都沒聽見。但她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發抖。
那幾個孩子見狀，更加得寸進尺，直接跑到他們面前叫嚷。
嘲笑聲此起彼伏，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戳在心上。
林巧云突然想起未來時聽過的一些話。
她二話不說捂住林青松的耳朵，對著那群孩子喊：“不聽不聽，王八念經！不看不看，王八下蛋！”
這新奇的罵人方式讓幾個孩子愣住了，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
周圍路過的學生也都停下腳步，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以后誰罵誰是二愣子，說誰誰是傻大個！”林巧云趁機補了一句，聲音洪亮，底氣十足。
那群孩子面面相覷，顯然沒料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他們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悻悻離去，背影看起來狼狽不堪。
“姐，你這是從哪學來的？”林青松驚訝地問，眼里閃著好奇的光。
“走街串巷學來的唄。”林巧云故作神秘地眨眨眼，心里卻暗自慶幸未來的記憶給了她這樣的靈感。
她湊近弟弟，又教了他幾句樂樂那學來的俏皮話：“那群人要是還敢欺負你，你就這么回擊。要用新鮮的方式，讓他們啞口無言。”
林青松卻突然笑了：“姐，其實我早就給他們都起好外號了。”
“哦？說來聽聽?！绷智稍苼砹伺d趣。
“那個胖子叫饅頭臉，因為他肚子一層層的。高個子叫圓規，因為他腿總是岔開走路。小眼睛叫豆眼睛，因為他姓黃，眼珠子比綠豆還小...”
林巧云聽得目瞪口呆：“這些都是你想的？”
“對啊，”林青松得意地咬了口燒餅，“現在全校都這么叫他們。他們氣得跳腳，卻又不敢找我麻煩，因為這些外號實在太形象了，一傳十，十傳百，都傳開了。”
林巧云看著弟弟的側臉，突然靈光一閃：“對了，咱們要不要賣綠豆湯？跟燒餅搭配著賣?！?
“這主意不錯?！绷智嗨裳劬σ涣?，“現在天氣越來越熱，綠豆湯肯定好賣。”
林巧云的綠豆湯可是蔣桂芳親自教的，熬得又香又甜。
她興奮地拍了拍籃子：“新生意有著落了！”
她開始盤算起來：要買個大些的鍋，再準備些碗筷，找個合適的攤位...
腦子里轉著各種念頭，卻都是美好的期待。
遠處的鐘樓敲響了一點，林青松趕緊把最后一口燒餅塞進嘴里：“姐，我得回去上課了。”
林巧云幫他拍掉衣服上的燒餅屑：“去吧，好好學習。晚上我去接你。”
看著弟弟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校門口，林巧云提起籃子，轉身往市場走去。
她得去打聽打聽綠豆的價格，為新的生意做準備。
離開市場，林巧云則急匆匆地往工廠趕。
工廠高大的煙囪在遠處若隱若現，濃煙裊裊升起。
林巧云加快腳步，心跳也不自覺地加快了。
在廠門口來回踱步等待時，她注意到三三兩兩的工人進進出出。
有人抱著飯盒，有人手里攥著報紙，還有人叼著煙卷有說有笑。
“小姑娘，等很久了吧？”熟悉的聲音傳來，林巧云轉身，看到早上那個女工正笑吟吟地看著她。
“姐！我剛到沒多久?！?
“我叫龐翠，三車間的?！饼嫶鋸臋跅U縫隙遞過一張紙條，“我幫你問了一圈，四十多人要，總共有八十五個?！?
林巧云接過紙條，發現上面只有數字沒有具體口味。
她抿了抿嘴，正想開口詢問，卻又覺得不太合適。
人家已經幫了大忙，再問東問西顯得太過挑剔。
“翠姐平時喜歡吃什么口味的？”她靈機一動，換了個方式問道，“我們家梅菜肉的最受歡迎，待會給您送兩個嘗嘗。”
龐翠眼里閃過一絲驚喜：“哎呀，我倒是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
她拍了拍額頭，“這樣吧，梅菜肉的和素的多做些，韭菜的少做點，那味道太大，上班時吃不太合適。”
“謝謝翠姐提醒！”林巧云連連點頭。
“你這丫頭懂事?！饼嫶湫χf，“好好做，以后我們廠里的生意少不了你的?！?
回到攤位，林巧云立刻和秦春珠、錢長河商量起來。
三人圍在攤位前，認真計算著數量。
“梅菜肉的和素的各做三十五個，韭菜的十五個?！绷智稍埔贿呹种割^一邊說。
錢長河往爐子里添了把炭，疑惑道：“不是只要六十二個嗎？怎么算下來要做八十五個？”
秦春珠正在和面，聞言抬起頭白了他一眼：“你這榆木腦袋，人家中午統計的數，那會兒剛吃飽。下午餓了，肯定還有人要加?！?
“再說了，”她揉面的動作不停，“工廠賣不完還能去胡同里轉轉，反正咱們現在也摸不準銷路?！?
錢長河恍然大悟：“老婆真有辦法！”
秦春珠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手上動作不停。
和面、搟皮、包餡，一氣呵成。
她覺得自家這口子，教了這么久還是不開竅，索性不再多說。
“你三點四十五回來拿餅?！弊詈笾缓唵谓淮诉@一句。
林巧云拿了些現成的餅子先去串胡同，街坊鄰居看到她都熱情地打招呼。
她現在特別喜歡這種大家齊心做生意的感覺，每個人都各司其職，配合默契。
穿梭在熟悉的街巷中，她不時停下來和老主顧寒暄。
有人問起新口味，她就詳細介紹；遇到帶孩子的，她總會多說幾句關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