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巧云站在田埂上，看著周圍忙碌的村民，心里有些煩躁。

晨光中，村民們彎著腰在田里勞作，鋤頭翻動泥土的聲音此起彼伏。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遠處的學校方向，昨天看到青松趴在年級門口寫作業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

“這燒餅的事，到底該不該說出來？”她咬著下唇，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衣角。

雖說去未來的事必須保密，但賣燒餅這事，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一旦說出來，會不會連累到其他人？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巧云，聽說你昨天在河集？”張嬸帶著幾分探究的目光湊了過來，“我家那口子說看見你了。”

林巧云抿著嘴笑了笑，沒有說話。

陽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瞇起眼睛，假裝專注地看著田里的莊稼。

“昨天還幫你找青松，今天架子擺得挺高啊？”

張嬸也湊了過來，語氣里帶著明顯的酸意，“你說你一個姑娘家，整天往河集跑，像什么樣子？”

這話讓林巧云更加為難，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秘密，她沒有權利隨意說出來。

可是，村里人的目光就像無形的壓力，讓她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巧巧和秦春珠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兩人的額頭上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是！我們不過是去趕集賣燒餅罷了，有啥事盡管問我們！”

巧巧一臉倔強地說道，眼睛里閃著倔強的光。

她的辮子有些散亂，隨著急促的呼吸微微晃動。

圍觀的村民看到老大隊長的女兒和錢家新媳婦都來了，頓時像被澆了冷水一般，三三兩兩地散開了。

“春珠姐，巧巧，你們怎么大老遠過來了？今天不去河集嗎？”林巧云有些意外地看著兩人。陽光下，她能清楚地看到秦春珠臉上的疲憊。

秦春珠站在那里，被眾人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

她的目光游移不定，像是在躲避什么。

韓二嬸看出她們有話要說，便把她們安排到地頭：“你們在這兒說話，要是有人來我馬上通知你們。”她的聲音溫和，帶著關切。

“謝謝娘！”巧巧笑著應道，臉上的倔強褪去了幾分。

“小心點，別踩著蛇。”韓二嬸叮囑道，轉身回到了田里。

三個人蹲在地頭除草，巧巧壓低聲音說：“韓財隊長今早來我家了，建議我們換去大集上擺攤，說這樣風險小些。”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焦慮。

林巧云搖頭，手上的動作沒停：“大集上都是村里人，誰會買咱們的燒餅？再說，那些老面孔，萬一認出來怎么辦？”

“是啊，我爹娘試過，一個集最多賣十幾錢。”秦春珠愁眉苦臉地說，額頭上的汗珠滑落下來。

巧巧嘆了口氣，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我爹好說歹說，韓財哥才同意，不過不讓說是河灣村的。”

秦春珠突然說起了更棘手的問題：“之前從老家帶來的那些豬油渣都吃光了，娘那邊也只能再勻一斤。”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長河的哥嫂們連葷券都不肯借。”秦春珠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巧巧想了想：“要是鴨肉的話倒是好弄，可惜做不了油渣。現在這個季節，村里家家戶戶都在養鴨子。”

林巧云一直沒說話，這時突然開口：“如果我說，我有豬肉呢？”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被人聽見。

“真的？”巧巧和秦春珠異口同聲地問道，眼睛里閃著驚喜的光。

“嗯，我認識合作社的人，昨天拿到了一批內部豬肉。”林巧云輕聲說，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是上次那個合作社副主任？”巧巧眼睛一亮，帶著幾分促狹地看著林巧云。

林巧云點點頭，臉更紅了。她低下頭，假裝專注地拔著雜草。

“有多少？”秦春珠急切地問，聲音都有些發抖。

“豬板油差不多有七斤。”林巧云說著，看了看四周，確保沒人注意這邊。

“這么多！”兩人驚喜地說道，隨即又壓低了聲音。

午后，村子里死寂一片。

大多數人都在田里干活，偶爾有幾聲雞鴨的叫聲傳來。

秦春珠和巧巧拎著家伙什來了，兩人都穿著舊衣服，顯然是為了待會兒熬油做準備。

林巧云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秦春珠從衣兜里掏出那個小巧的秤，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絲笑意。這個年代，誰家還能有這種精巧的小秤？

銅制的秤身上鐫刻著細密的刻度，每一道都清晰可見，顯然是未來工藝才能達到的精度。

“這秤真好使。”巧巧湊近了看，眼里閃著好奇的光芒，“在哪兒買的？我也想弄一個。”

秦春珠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即若無其事地說：“我表姐夫在合作社工作，托人從府城帶的。”

“確實是好東西。”

“三家的肉都在這兒了。”秦春珠一邊說著，一邊麻利地把肉分成三份，“按合作社價格加三成，糧票補，成不？”

林巧云應了一聲：“成。”

巧巧接過那半斤肉，眼睛亮得像星星：“可算能吃上豬肉了，我家這一年光啃鴨子，都快長翅膀了。”

她說著，還夸張地扇了扇胳膊，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秦春珠把剩下的肉分好，嘆了口氣：“我那幾個嫂子天天說我不下地，這次扛這么大一塊肉回家，看她們還敢說什么！”

林巧云一邊聽著兩人說話，一邊把案板擦干凈。

灶臺上的鐵鍋已經燒熱，她把豬板油切成小塊，準備熬油。

廚房里很快飄起誘人的香氣，第一鍋油渣剛出鍋，三人就忍不住嘗了起來。

油渣金黃酥脆，咬一口滿嘴留香，讓人忍不住想再吃一塊。

“真香！”秦春珠舔著手指頭，眼里滿是享受，“多少年沒吃過這么香的油渣了。”

“再吃就沒了。”巧巧趕緊把碗放下，但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剩下的油渣。

林巧云看著兩人的模樣，心里一陣溫暖。

秦春珠突然壓低聲音：“巧云，那個合作社副主任幫了咱們這么大的忙，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應該的。”林巧云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送點什么好？”

“送點糧食吧，城里人最缺這個。”巧巧插嘴道，“我聽說合作社的工資雖然高，但糧票不夠用。”

三人商量了一會，決定按每斤肉配一斤半糧食的比例。

一下午的功夫，三人熬出滿滿一罐子豬油，還有兩大碗香脆的油渣。

秦春珠和巧巧商量著把這些東西放在林巧云家，畢竟這里人少，最安全。

“你家就你和青松兩個人，不會有人來串門。”

巧巧也附和：“是啊，我家哥哥嘴饞，放我家準保保不住。”

林巧云點了點頭，同意了這個安排。

她小心翼翼地將油罐子和油渣碗放在了廚房最隱蔽的角落里，確保不會被外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