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有人說要把他們綁在村口示眾，有人說要直接送官。最后在錢鄉長的調解下，幾個壯年男子用繩子將兩人捆住，用扁擔挑著往村口的祠堂走去。

火把的光影在夜色中漸漸遠去，喧鬧聲也慢慢平息。沈桃桃轉頭看向身邊的孫氏，母親的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蒼白，手里緊緊攥著一把菜刀，指節發白。

“娘，進屋吧。”沈桃桃輕聲說道，接過母親手中的菜刀，“天涼，別著涼了?！?

孫氏木然點頭，任由女兒攙扶著進屋。屋內還彌漫著濃重的煙味，沈桃桃打開窗戶通風，又給母親倒了杯溫水。

“桃桃...”孫氏突然開口，聲音有些發抖，“要不...我們搬到鎮上去住吧？”

沈桃桃搖搖頭：“娘，我們不能走。這是爹留下的房子，而且...”她頓了頓，“我還要照顧謝公子?！?

孫氏嘆了口氣，不再說話。沈桃桃點燃草燈，走進灶房準備繼續煎藥。突然，院門被輕輕叩響。

她放下藥罐，警惕地拿起門邊的掃帚，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透過門縫往外看，月光下，謝彥玉坐在輪椅上，目光灼灼地看著門口。

沈桃桃松了口氣，放下掃帚打開門：“你怎么來了？”

“聽到村里吵鬧，擔心你。”謝彥玉的聲音低沉而溫和，眼中帶著關切。

沈桃桃心頭一暖，卻又想起沈大夫的叮囑：“你身上的毒還沒清干凈，應該好好休息。這么晚了，露水重，對你的身體不好?！?

“我難得出來走動?！敝x彥玉的語氣帶著一絲委屈，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輪椅扶手，“你就這么急著趕我走？”

沈桃桃忍不住笑了：“我是擔心你的身體。這樣吧，明晚我親自送飯給你，再給你帶些新做的點心。”

“我只是隨便逛逛，路過這里?！敝x彥玉故作淡然地說，目光卻不自覺地打量著她，確認她沒有受傷。

沈桃桃心里一沉，轉身就要回灶房，裝作生氣的樣子：“那好吧，明晚還是讓正安來取飯?！?

“等等！”謝彥玉急忙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慌亂，“我收回剛才的話?！?

沈桃桃探出頭，眼中帶著狡黠的笑意：“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看著謝彥玉懊惱的表情，沈桃桃心中暗暗好笑。這個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是擔心她，卻偏要說是隨便路過。

正安從暗處走出來，無奈地看著自家主子。他很想提醒謝彥玉，在沈姑娘面前，不必總是端著架子。但看到主子眼中藏不住的關切，他又把話咽了回去。

“正安！”沈桃桃叫住正要推著謝彥玉離開的正安，“等等?！彼觳交匚?，拿出一個包袱，“這是剛做好的藥，記得按時服用。”

謝彥玉接過包袱，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手背，兩人都是一愣。月光下，沈桃桃的臉微微發燙，低頭整理著衣袖。

“多謝?！敝x彥玉輕聲說，“你...也早些休息。”

沈桃桃點點頭，目送著他們離開。夜風吹來，帶著幾分涼意。她裹緊衣服，轉身回到屋內。

孫氏已經睡下了，但眉頭緊鎖，似乎還在為白天的事情擔憂。沈桃桃輕手輕腳地給母親拉好被角，又回到灶房繼續煎藥。

火光映紅了她的臉龐，她想起謝彥玉剛才的表情，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今晚雖然遇到危險，但能看到他笨拙的關心，似乎也不算太糟甚至還有一絲甜。

院子里傳來蟲鳴聲，偶爾還能聽到遠處的狗叫。沈桃桃往灶里添了把柴火，看著藥罐里的湯藥漸漸沸騰。

她走到院子里，抬頭望著滿天繁星。不知道謝彥玉回去后，會不會也像她一樣，輾轉難眠？想到這里，她又搖搖頭，暗罵自己又胡思亂想。

遠處的祠堂方向，還能看到微弱的火光。魏金枝和陳寡婦的事情，終究會有個了結的。

沈桃桃站在灶房內，專注地盯著鍋中翻滾的藥湯。藥香四溢，混合著柴火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鍋柄，眉頭微蹙，發呆著思索著。

“時間差不多了?！彼p聲呢喃，動作利落地將布巾包裹在鍋柄上。藥湯倒入陶盆時，熱氣騰騰，在月光下形成一片朦朧霧氣。

門閂發出輕微的咔噠聲，沈桃桃小心翼翼地掩上灶房門。她又搬來幾塊磚頭抵住門邊，這才松了口氣，肩膀微微放松下來。

回到屋內，空間里取出的鏡子在昏暗中泛著微光。她調整手電筒的角度，開始專心熱敷。溫熱的觸感讓她舒服地瞇起眼睛。

“這藥效應該夠了。”她摸了摸臉頰，感受著皮膚的溫度，“明天就能看到效果?！?

翌日清晨，雞鳴未起，村里就已經熱鬧起來。急促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夾雜著壓低的議論聲，像是有什么大事發生了。

“桃桃，該起了?！睂O氏輕聲喚醒女兒，手里拿著疊得整整齊齊的男裝和頭巾。她的眼中有一絲擔憂，卻又迅速隱去。

沈桃桃從炕上坐起，睡意頓時消散。她接過衣物，動作麻利地換上。粗布衣服略顯寬大，卻正好掩飾了她的身形。

“娘，我這樣看起來像不像個小伙子？”她故作輕松地轉了個圈。

孫氏抿嘴笑了笑，幫她整理衣領：“像，可不能讓人認出來你是女兒身?！?

簡單洗漱后，母女倆背上背簍，朝村口走去。清晨的露水打濕了草葉，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香。

村口早已人頭涌動，壓抑的氣氛在人群中蔓延。婦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男人們則神色凝重地望著遠處。

“來了來了！”突然有人高聲喊道。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往兩邊分開一條路。

錢鄉長的牛車在晨光中緩緩駛來，車輪碾過泥土發出沉悶的聲響。車上綁著幾個人，正是陳寡婦和魏金枝，還有錢夫人、沈老頭和樊氏。

“這下有好戲看了！”人群中不知誰說了一句。

“活該！讓他們也嘗嘗苦頭的滋味！”

“就是，早該收拾他們了！”

議論聲此起彼伏，夾雜著咒罵和嘲諷。沈桃桃站在人群中，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切。她的手指微微蜷縮，又慢慢松開。

“桃桃。”孫氏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孔爺子來接人了?！?

娘倆從擁擠的人潮中擠出。沈桃桃爬上驢車，回頭看了眼孫氏。陽光下，母親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