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黃得功心煩意亂之際，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報！”親兵掀開帳簾，“馬制軍求見。”

“這么晚了會有何事？”黃得功眉頭一皺，看了看天色。夜已深沉，營地里只剩下零星的火把在閃爍。

待左右退下，馬士英從懷中取出一方絹帛，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

“皇上密詔！”馬士英壓低聲音說道。

黃得功接過絹帛，仔細查看。字跡確實是崇禎皇帝的筆跡，他再熟悉不過了。這個計劃無非是讓馬士英迅速聯絡那些心懷忠義的同道，伺機勤王。

“制軍有何打算？”黃得功放下絹帛，沉聲問道。

馬士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眉頭緊鎖：“高杰已經投了太子，兗州已經不能待了。”

“什么？！”黃得功猛地站起，椅子被撞得向后倒去，發出一聲悶響。

“太子手握八萬大軍，劉澤清必然也會倒戈。”馬士英繼續說道，“史可法帶來的勤王軍不堪一戰，只有黃總鎮的兵馬還能與太子抗衡。”

黃得功冷笑一聲：“本鎮的將士都是勇衛營出身，對皇上忠心耿耿。”

“正因如此，我們更要保存實力。”馬士英壓低聲音，湊近了幾分，“不如隨我去龍陽，那里有堅城，有漢水天險，糧草充足。等站穩腳跟，再圖后計。”

黃得功陷入沉思。帳內一片寂靜，只有燭火偶爾發出輕微的噼啪聲。良久，他重重點頭：“好！既有皇上密詔，黃得功自然唯命是從。”

馬士英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就請總鎮即刻準備，我們連夜啟程。”

“且慢。”黃得功皺眉道，“若是就這么走了，史可法他們...”

“他們自有他們的打算。”馬士英打斷道，“若是被他們拖住，只怕會壞了大事。”

黃得功想了想，確實如此。這些日子史可法等人的表現，已經讓他失望透頂。那些無休止的爭論，那些模棱兩可的態度，都讓他心寒。

“來人！”黃得功喚來親兵，“傳令下去，全軍準備，子時啟程。”

“是！”親兵領命而去，腳步聲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馬士英滿意地點點頭：“如此甚好。待到了龍陽，我便上表保舉黃總鎮為龍陽鎮守總兵。”

黃得功卻沒有理會這些虛名，而是問道：“制軍可有具體計劃？”

“暫時穩住太子才是要緊。”馬士英壓低聲音，“等我們立足龍陽，再徐徐圖之。”

黃得功點點頭，心中卻暗自盤算。太子確實厲害，短短時日就將山東局勢掌控，若不是有皇上密詔在，他都要動搖了。

夜色漸深，兗州城內一片寂靜。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巡夜的更夫偶爾敲響梆子，發出孤寂的聲響。

而在黃得功的大營中，將士們正在悄無聲息地收拾行裝，準備連夜南下。馬匹的嘶鳴被刻意壓低，兵器的碰撞聲被刻意避免。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

軍營里的一盞盞燈火漸次熄滅，黑暗中只剩下人馬移動的窸窣聲。

“義父！大事不好了！”史德威慌慌張張地沖進房間，一把推醒了正在熟睡的史可法。他的呼吸急促，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

史可法從榻上坐起，睡眼迷蒙帶著幾分倦意。他看著眼前這個滿頭大汗面色焦急的義子，輕聲問道：“德威，你這是怎么了？”

“黃得功...黃得功大手一揮，帶領將士浩浩蕩蕩地離開城門走了！”史德威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慌亂。

屋內一片寂靜，只有窗外的風聲嗚咽。史可法聞言一愣，隨即長嘆一聲：“讓他去吧。”

“義父！您怎能如此淡然？”史德威急得直跺腳，臉上寫滿了焦慮，“太子那邊已經掌控了海州、泰州、青林三府，連唐藩、魯藩等幾位藩王都歸順了。現在黃得功若是投了太子，我們還拿什么來制衡？”

燭光搖曳，在史可法疲憊的臉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陰影。他緩緩起身，一邊整理著衣衫，一邊說道：“德威啊，你跟著為父這些年，難道還不明白嗎？黃得功若是想對付我們，早就動手了。如今他選擇帶著精銳出城離開，已是給足了面子。”

“可是...”史德威欲言又止。

“沒什么可是的。”史可法打斷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城內諸位大佬現在爭論得不可開交，連個主意都拿不定。還能指望這些武將死心塌地？怕是難了。”

屋內的氣氛愈發沉重。史德威看著義父那張平靜的面容，心中五味雜陳。這些日子以來，兗州城內文官們爭吵不斷，卻始終拿不出一個有效的方案。而太子那邊卻是雷厲風行，短短時日就已經掌控了大半個山東。

“義父，既然如此，不如...”史德威雙拳緊握，咬緊牙關，聲音有些顫抖，“不如我們也投了太子吧？”

“混賬！”史可法猛地轉身，目光如電，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天子蒙難，身為臣子，若不能竭盡全力匡扶朝廷，實在是愧對君王，豈能為求自保而背棄君王？”

“您這不是擺明了等死嗎？”史德威急得眼眶發紅。“您帶頭領兵勤王，太子豈會饒過您！”

“死有輕重。為君盡忠而死，雖不敢說重如泰山，也絕不會輕如鴻毛。”史可法的聲音漸漸平靜下來，但眼神依舊堅定。

與此同時，朱慈烺正率領大軍南下兗州。

高杰和劉澤清兩路人馬已經匯合，大軍穿行在龍嶺峰谷之間，如一條巨龍般蜿蜒前行，浩浩蕩蕩的隊伍綿延數里。

“鳳凰山上紅娘子”和軍師李巖則帶著委任官員的符印誥敕，正在龍嶺一帶籠絡山寨好漢。

因為朱慈烺知道，要想在山東中部、西部阻擋玄軍南下，龍鳳山脈這道天然屏障必不可少。而要掌控這片綿延數百里的山脈，這些山寨好漢就是最好的助力。毛爺爺的游擊戰策略一定要貫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