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夜忽然想要坐火車的乘客。”王政的目光下垂，看向那個在地板上以非常活潑的樣子跳來跳去的大手。

“好吧，歡迎你乘坐無限列車號，雖然你們并沒有買票，也沒有上車前的正規手續，但我代表這座列車歡迎您。”

斷手手背上的瞳孔微微上移，剛好與王政向下看的目光對視。

王政掃了掃周圍已經被人們占滿的座位：“這可不是待客之道，難道你對于客人的歡迎是連一個座位，一張桌子都沒有嗎？”

斷手食指和中指彎曲，微微用力，一個跳躍就飛到了桌子上，它的眼神飛速轉動，像是玻璃珠那樣旋轉，仔細搜尋過后，他抱有歉意地說：

“哦！真糟糕！這輛列車已經沒有多余的空位和桌子了，上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不過這沒什么，這些沉寂在噩夢中的人類早晚都會死，提前一點也沒什么。”

“哦？”王政打量著這只斷手，“所以呢？”

“請稍等片刻，馬上就有座位和椅子了。”斷手的聲音依舊充滿歉意，它再次躍起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跳到走廊上，面對著火車車廂的連接門。

它的瞳孔微微瞇起，然后猛地張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能量波動在它睜眼的瞬間從瞳孔中爆發出去，籠罩了整輛無限列車。

“很不錯的聯絡方式，用視線把夢境擴散再斷開。”王政似乎是發現了什么好玩的東西，連連稱贊。

“多謝夸獎，這是我的血鬼術，只要有人看到我的眼睛，那他就會被我拉入夢境，我喜歡看人做夢，因為夢里面有很多精彩紛飛的東西。”

斷手嘴角揚起微笑，在它說話時它還特意把眼睛轉過來，因為這是禮貌，不管是說話還是回答問題都需要正面，哪怕它的正面只剩下一只眼睛和一張嘴。

“你有試過讓鬼陷入夢境嗎？”王政好奇地問。

“我試過，不過鬼和人類不同，把鬼拉入夢境往往要耗費更大的精力，而且效果挺一般的，我不太喜歡。”斷手回答，“我比較喜歡看美夢之后再變成噩夢的過程，但是鬼的夢卻是殘缺的，應該是記憶不太全的原因，就比如我，我就不太記得我曾經作為人類事情發生的事情了。”

“那還真是挺慘的。”王政了然地點點頭，“我和你不太一樣，我喜歡美夢，因為現實世界已經很糟糕了，比做噩夢還糟，所以睡著后，應該和現實恰恰相反才對，不然干嘛要追求做夢呢，對于有些人來說，做了美夢醒過來，重新面對糟糕透頂的現實，那才是真正醒不過來的噩夢。”

“現實即地獄嘛。”

“我倒是沒有想過，我以為噩夢只是噩夢而已，我喜歡讓人做美夢然后再偷偷調成噩夢，看看他們慌亂的表情。”

斷手把無名指彎曲，好像人把手掌撐到下巴上那樣思考：

“比如美夢是一家幸福，而噩夢就是一家被殺，但是現在想想，根本不需要調整，只要讓他醒過來就好了，現實就是最好的夢境啊，而且這次卻再也醒不過來，有道理。”

他在聽完王政關于現實理論后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

干嘛非要追求夢境，現實就是夢境，夢境就是現實，這兩個互相作為反面。

一個好一個壞，兩個都壞那豈不是就沒意義了，同樣的兩個都好也沒有意義。

“我想到了。”斷手張開嘴巴，露出興奮地笑容，它說：

“如果有人在現實中得到幸福，就相當于美夢，那么我就把幸福毀掉，讓他們體會到現實就是噩夢，然后我在偷偷的制造美夢，當他們幸福感達到頂峰的時候，我在讓他們強制蘇醒過來，并且把他們內心中那種幸福被毀滅的感覺再讓他們體會一次，循環往復。”

“哈哈哈哈，這才是無限列車的真意啊，無限循環，也能反過來，現實就是夢境，夢境就是現實，不管是夢境還是現實，只要有一個絕望就夠了。”

“我應該早就發現的，那些對現實絕望的人渴望做美夢，而我還拖拖拉拉，現在想來，真是太不應該了，我應該滿足他們的愿望，以現實為基礎，搭建一個美麗到極致的夢境，讓他們完全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之后再強迫他們面對殘忍到極限的現實，這才是真正的痛苦與折磨啊。”

他哈哈大笑，尖銳刺耳的聲音傳遍整個列車，他滿臉都是興奮，他看向王政說：“我應該早點遇到你的，邀請你來我的列車上坐坐，不過現在也不晚。”

“砰！”

斷手的話剛剛說完，車廂的連接處就多出了一道高大的陰影，伴隨著雙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一起出現。

相比普通人，他發出的聲音確實是有點大了，他的雙腿骨骼碩大無比，皮膚黝黑，沒穿鞋的雙腳上延伸出鋒利的爪子，身材高大，接近于兩米，他的頭都快要觸及到列車天花板了。

“他是你打手嗎？我以為這車上只有你一只鬼。”王政看著憑借身材就將車門堵死的無名鬼問。

“哎，獵鬼人很難處理，所以我需要一些額外的幫手，反正這輛列車上，有這么多人，分他幾個也沒什么。”斷手嘆氣，看樣子他被劍士們煩得不行。

“喂，快過來，就這四個，給我清理出一張干凈的桌子和椅子。”

斷手指了指旁邊的四人座，毫不客氣的命令趕來的惡鬼，座位上乘客躺的歪七扭八的，沒有一點點空位留下。

如果是之前，他才不會這么干脆的將報酬給其他鬼，而且也不會給四個人，但是他現在覺得清理一張空余的位置要重要的多。

因為這個莫名而來的乘客實在是太讓他驚喜了，他還想聽聽面前這個人對夢還有什么精彩的解釋。

這時候，一個兩個人類的血肉就沒有這么重要，他還有一輛列車的人，完全可以稱之為財大氣粗。

“呼——”那個強壯的無名鬼接收到命令后，用利爪般的雙手快速劃開纏繞在乘客手腕上的麻繩，用利爪勾起他們的衣領，扛在自己像是鐵塔一樣的肩膀上，一個又一個，直到兩側肩膀同時躺著兩個人才停下。

這些套在手腕上的麻繩其實是血鬼術化成的，意志力不強的普通人只要輕輕接觸，就會因為血鬼術而陷入被綁之人的夢中，而且也不能隨意切斷，切斷會被察覺，只有得到允許才可以。

原本他來這輛列車上一晚上的報酬是一個人，可是現在足足翻了四倍，真的讓鬼感到格外興奮，他今天晚上能吃的飽飽的了。

想到這里無名鬼忍不住張開嘴巴露出笑容，要不是他嘴里面有兩排類似犬牙般的利齒，說不定會更讓人感到高興，他一邊笑著，一邊扛著四個人向著前方車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