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最喜歡聽別人夸他了，梗著脖子洋洋得意，“那當然了！我這腦子可不是白長的，人都稱呼我為‘智多星’，不說別的，就說我這藏錢妙計，你看哪家大老爺們能將私房錢藏棉褲里啊。也就是你媽這敗家娘們能干出將棉褲扔了的蠢事，她要是不扔這棉褲，她一輩子都發現不了我咋藏錢的。”

“是，是啊，”李有才腦筋一轉，“爸，你不是還有一張自行車票么，你能把那自行車票送我么？”

“送你干啥？你想要給呂知青買自行車啊？”李剛沒好氣，“不行！我都沒舍得拿出自行車票買自行車呢，兒子，我和你說，你想娶呂知青不能這么搞，我給你出個招……”

兩人嘀嘀咕咕，最后李剛說道：“英雄救美，知道不？女人最吃這一套，完事再說點好聽的，別像周凡那么木訥，肯定能將呂知青娶回來。”

“爸，要不說你是咱們大隊的智多星呢？”

“當然了！以后遇到點啥事讓我給你出主意，別自己瞎尋思。”

父子兩漸行漸遠。

周凡從楊樹后冒出頭來。

娘們唧唧的玩意，還智多星呢。

想坑自己，那是沒門了。

他現在就要去李有才二舅家將狗買回來。

記憶里李有才二舅應該是在隔壁的前東生產隊，他借點錢就去買狗。現在兜里雖然有李剛的50塊錢，可萬一不夠呢。

家里熊膽還沒賣，沒有現錢，周凡覺得自己可以和陳福借錢。

去了陳福家里，大早上陽光不錯，可陳福家里確實一派死氣洋洋。

屋子里很安靜，這個點應該是家家戶戶做飯的時候，可陳福家里沒人做飯，煙囪里沒有煙，院子里屋子里冷冷清清。

“陳叔，你在家嗎？”周凡在院子里喊了一聲。

沒人回應。

過了能有幾秒后，才聽到李招娣聲音里帶著哭腔“周凡來了，進來，你陳叔在家呢。”

緊接著，屋子門被打開。

周凡看到了李招娣紅腫的雙眼，“陳嬸。”

再往里面走一點，周凡看到陳福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幾歲，佝僂著身子形容枯槁的坐在炕沿邊上。

“周凡，坐。”陳福強擠出一絲笑容。

周凡坐在炕沿邊上，想問點什么又不知自己該不該問。

“哎，”陳福嘆氣。

陳福一抬眼，周凡便注意到了陳福滿眼的紅血絲。

“我兒子昨天晚上又想不開了，要不是他媽進去的早，那孩子就要吊在房梁上了。”陳福一說話，聲音都是顫抖的。

“這，”周凡已經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雖說父母健在，女兒也小，陳友善作為兒子就該好好活著，然后為父母養老送終，撫養女兒長大。

可人不是機器，是人就會有思想，就會有想不開的時候。

陷進去了，別人怎么拉也出不來。

周凡又想起大年三十晚上那天，陳福哪怕和媳婦吵架也要給家里送米的事情。

“陳叔，我過兩天上山看看，要是碰巧能遇到那棕熊我就打了，這玩意也靠運氣和能力。”陳福沒把話說滿。

他只是想給老兩口一點安慰。

“行，叔謝謝你了。”陳福眼神里含著一絲期待。

“那個我有個不情之請，我想借20塊錢，等我賣了黑瞎子膽就還你。”周凡怪不好意思的。人家都這樣了，自己還借錢，可來都來了，不把事辦了萬一那幫腔子漲價了呢。

陳福心情不好是不好，可借錢的時候也沒含糊，直接就讓李招娣上炕找錢了。

十多分鐘后，周凡拿著錢離開了。

他也沒回家，直接餓著肚子就往前東生產隊而去。

前東生產隊比前西生產隊要小，里面住著20多戶人家。

屯子小，打獵的人就更少了。

周凡在他們隊的路上走了一會兒就來到了李有才二舅家門口了。

李有才二舅名叫孫磊，和李剛媳婦李艷紅是親兄妹。只因兄妹二人的父親是入贅的，所以生的男孩隨母姓，女孩隨父姓。

孫磊在山上打獵5年多了，槍法不咋地，可他狗拖的好，看狗看的好。

啥叫拖狗拖的好，看狗看的好呢？

孫磊他看狗很有門道，經他挑選出來的狗都是很有潛力的獵狗，有潛力也要開發出來才行啊，孫磊特別擅長將有潛力的狗拖到打獵這一行當上來。

孫磊拖過的狗那都是個頂個的好狗，獵黑瞎子獵野豬都沒什么問題，據說有一次在孫磊打偏了黑瞎子四槍的時候，那四只獵狗還是硬生生地將黑瞎子拖住，最后讓孫磊在距離黑瞎子5米左右的地方將黑瞎子弄死了。

打獵說白了，獵人不行，獵狗要是行了，打獵成績也能過及格線。

“孫叔，在家呢么？”周凡進了院子后喊了一聲。

“在家呢，”孫磊剛吃完飯再廚房里刷碗呢，聽到外頭有動靜，他起身去看。

一見來人是周凡，孫磊面色不怎么好看。

按理說孫磊和周凡沒什么交集，孫磊不該對周凡是這個態度，可孫磊和李剛關系好啊。

李剛這個人嘴碎，天天東家長西家短，講究最多的就是周凡如何如何。

所以哪怕孫磊和周凡沒說過什么話，可周凡在孫磊的印象里已經和殺人放火的罪犯沒什么區別了。

‘汪汪汪！’

周凡才進院子，一只渾身雪白的獵狗就沖著周凡狂吠。

那獵狗能有90多斤，虎頭虎腦的。

“周凡，你過來了？有什么事情？”孫磊作為長輩還是將人請進了屋子里。

“是這樣，我聽說你想賣狗，我想來買你家的狗。”周凡開門見山。

孫磊愣住。

昨天他回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了，村里人還不知道他狗折了的事情，更不知道他打算將家里唯一的獵狗賣了的事情，唯一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他姐夫啊。

周凡咋就知道了呢？

“你姐夫昨天不是來你這了么……”周凡眼珠子一轉，決定采取春秋筆法和他說道這件事，“這不我聽說了這事就過來問了么，我和你姐夫都是實在兄弟，這狗我也是實心買，叔，你看你能便宜點賣么？”

孫磊僵住。

前幾天他還聽姐夫說周凡如何如何不好了，沒幾天工夫這兩人就成實在兄弟了？

而且聽周凡話里話外的意思，周凡過來買狗好像是他姐夫介紹過來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孫磊只有這么一個姐姐和姐夫，他猶豫一會兒后開口道：“這狗當初我買的時候花了30塊錢，買的時候它還不能打獵呢，現在我都帶上山兩年了，這狗45塊錢賣你。”

說實話，45塊錢就將這只能掏后襠的獵狗賣了，孫磊還有些舍不得。

當初為了拖這只狗他可是費了很多心思，光是掏錢去請村子里的赤腳大夫給狗包扎就包扎了好幾次，送了兩只熊掌還有搭進去7，8塊錢呢。

要不是狗走了三只，他在農村又沒有老伴，沒有牽掛，這狗他高低不能賣。

“行！”周凡也不討價還價，直接掏錢。

幫腔子的價格，當初他和李大軍在山上的時候，李大軍提過一嘴，沒有60塊錢根本拿不下來。

眼下孫磊能這么低價賣給自己確實是自己占便宜了。

孫磊不情不愿地將錢揣進兜里，冷不丁地將狗賣出去了，他心里咋這么難受呢，像有針在扎他一樣。

“孫叔，我還沒吃飯呢，你看把狗給我，我現在回家吃個飯。”周凡催促。

早牽狗回家早利索，可別等李剛過來了，那就買不成了。

“嗯。”孫磊悶悶的。

他出門走到白狗面前摸了它幾下，然后才將狗繩遞到周凡手里。

傷感的情緒剛在空氣中蔓延。

周凡哪里能讓孫磊再多傷感一會兒，他牽著虎虎生風的白狗就往外頭走。

好巧不巧，才出門，他就碰到了匆匆趕來的李剛。

兩人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