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辭而別
- 錦書念:青山慢慢行
- 葡萄皮狐貍
- 2765字
- 2025-06-10 21:44:48
竹林深處,竊羽亭里正端坐著一素衫青年。天色尚早,他卻在此呆了良久。
他小憩了一會,從一堆的木器中走出來去取玉案上的那張澗生琴。修長骨勁的手指只隨意的劃在琴弦上,便錚出那山鳴玉澗的樂聲。琴聲幽長而空透,如潺潺汩汩的潤泉徘徊在山崖之中。
而在不遠(yuǎn)處,一黑衣少年正凝眉看著這一幕。他猶豫不決,不知此時該不該出現(xiàn)在此處。
空山鳴竹,風(fēng)隨琴動。青年停了下來,輕撫著微微顫動的澗生琴,他道:“出來吧,廉舟。”
聞言,遠(yuǎn)處的黑衣少年便使著輕功飛快掠了過來。“閣主。”
“她已經(jīng)走了?”墨暝池抬眸看他,沉聲問道。
“剛剛離開。”廉舟道:“昨日她與那人約定了辰時相見。”
“可要屬下跟上去?”廉舟看著他,試探問道。
“不必。”墨暝池垂眸,“由她去吧。”
玉澗琴上有一道明顯的刀痕,似乎曾被人砍過。墨暝池?fù)崦堑篮镁弥暗牡逗郏裆弧A季茫玖似饋恚匾卖孳],足足比廉舟高了一個頭。
“閣主真的不管她了?”廉舟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冥月教的人認(rèn)得她,若是碰上怕是會有危險。她雖然...沒什么功勞,但也算是無影堂的人。我們真的不管嗎?”
聞言,墨暝池卻笑了,他道:“看來這二十鞭是真給你長了記性。”
廉舟一怔,一張臉漲的通紅,羞愧道:“是屬下錯了。不該看不起她,更不該故意丟下她,把她置于危險之中。”
“罷了。”墨暝池道:“你已受罰,此事便算過去了。”他長眉入鬢,眼眸深邃,整個人帶著些疲倦的頹喪感,似是那巍峨孤立的山。
“是。”黑衣少年低頭,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他噤聲,等著墨暝池接下來的話。
“你領(lǐng)了鞭子,今日就不必去暗影堂了。”墨暝池想了會兒,嘆氣道:“你就把這些竹子......”
“屬下想去送送楚姑娘。”廉舟突然道。
少年生了張棱角分明的臉,他鳳眸狹長明銳,眼神卻總是清澈而堅定的,“昨夜我回來時巡路的守衛(wèi)說她替我向閣主求情了。我...不想欠她。”
墨暝池笑,他道:“那就去吧。”他斂眸,“也替我...送送她。”
空山鳴澗,琴聲婉轉(zhuǎn)。廉舟走后,墨暝池又彈起了琴。
廉舟不知道閣主為何又彈了一遍同樣的曲子,又為何松了口同意自己去送楚窈之了。他只覺得這首曲子雖然好聽但卻很冷,像秋天里颯颯瀟瀟的狂風(fēng)一樣,淅涼、濕漓。
大概正午時分,徐風(fēng)熾一行人便已走到了襄州。襄州與毗鄰鋆州。楚窈之估摸著最多再過兩融一日他們就能到達(dá)福王封地。
一路車馬奔波,她卻只覺得無聊,此時停下來休整,也只呆愣著坐在馬車?yán)阕由稀?
“在想什么?”
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徐風(fēng)熾遞來一壺水。
“后悔了?”他噙著笑問道。
“怎么會?”楚窈之喝了口水,抿唇道:“胡思亂想罷了,老毛病了。”
徐風(fēng)熾知她心思重,但也沒多問,只道:“餓了嗎?要不我先帶你去城里吃些東西吧。”
“不用那么麻煩,趕路要緊。”楚窈之挪了挪身子,給徐風(fēng)熾騰了塊地兒,側(cè)過頭來看他,“你陪我做會兒吧。”
聞言,徐風(fēng)熾眼神微妙,他笑:“好。”說著便挨著楚窈之坐下。
楚窈之卻不動神色的向外挪了點(diǎn),兩人中間隔著一個水壺的距離。
“怕你餓,先吃點(diǎn)吧。”徐風(fēng)熾歪頭看她,眼眸如星辰般閃亮,看向她的時候也總是柔潤潤的。
而在他的手里的是剛剛從懷里掏出來的糯米百花糕。
“謝謝。”楚窈之道了句謝,很給面子的打開了咬了一口。“好吃。”她評價道。
兩人默了一會兒,似是在思索著什么。
終于,楚窈之打破了沉默。
“徐大哥這些年可還好,為何會了福王門下?”
聞言,徐風(fēng)熾了然一笑,對楚窈之的提問并不意外。但他卻沒直接答她,而是反問道:“窈之在沉影閣難道沒聽說過洛寧的事嗎?”
“倒也聽過一些。”楚窈之凝眉,臉色沉了下來,“龍椅上的那位久病難醫(yī),明里是太子輔政,背里怕是后宮里的那位另有所謀。”
徐風(fēng)熾很自然的幫她遞水,“當(dāng)今太子并不是皇后所生,但福王的胞兄文宣王與皇后卻是...少時好友。”
“少時好友?”楚窈之莞爾,突然想起來坊間里的流言。道那的盧皇后未出閣時曾與一少年將軍交好。難道這少年將軍就是當(dāng)年的文宣王薛照?
赤燕一戰(zhàn),文宣王戰(zhàn)死,盧皇后至此性情大變,郁郁寡歡。難道這三人之間......
“是少時好友,但也可以說成是...青梅竹馬。”
徐風(fēng)熾倏爾望向天角,“文宣王當(dāng)年以一己之力平定西北東南戰(zhàn)亂,與天翊大將軍梁域并稱“大盛雙星”。但誰曾想,赤燕一戰(zhàn),雙星隕歿,盛國也元?dú)獯髠僖不夭蝗ギ?dāng)年的繁榮之治。”
徐風(fēng)熾一時感慨破多,他又側(cè)過頭來“也是在這一戰(zhàn)中盛國失了雁山與犁疆的十三城。”
雁山已經(jīng)沒了?楚窈之一驚,倏爾想起來好久之前自己曾與墨暝池的談話。那時候她還問他有沒有去過雁山,那時自己還說等變強(qiáng)了要去雁山看雪。
可原來,雁山早就沒有了,那里已經(jīng)不是大盛的土地了。好久之前就已經(jīng)不是了。
原來那時墨暝池奇怪的表情是因為這個原因啊。果然,自己以前真的蠢得可笑。
她問徐風(fēng)熾這些年的情況,他卻只說福王的事。也罷,看他如今的模樣,怕也是不太順意才投奔了福王吧。
然而正當(dāng)楚窈之以為徐風(fēng)熾不會再講他自己的事的時候,卻聽身旁的人緩緩道:“當(dāng)年我本一心要通過科考入仕,好實現(xiàn)云鶴先生對我的期望也好讓我娘往后的日子過得好一點(diǎn),不再受人欺負(fù)被人瞧不起。但衛(wèi)遠(yuǎn)伯府的人還是不肯放過我們,他們以我娘來威脅我,不許我參加春闈,他們恨我也怕我。因為前衛(wèi)遠(yuǎn)伯徐世青我生父,但他卻是騙了我娘,讓我娘稀里糊涂的有了我這個……私生子。”
說到這,徐風(fēng)熾?yún)s是笑了起來,他笑得凄涼而清淡。看了眼楚窈之,繼續(xù)道:“那次你在黃金榜下見我,其實我根本就沒能參加那年的春闈。不過...謝謝你窈之,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卻巧合能再遇見你。”
他這句謝謝說得認(rèn)真,楚窈之卻只是笑道:“我當(dāng)時也不過是溜出來散心罷了。”
徐風(fēng)熾?yún)s微微點(diǎn)頭,道:“怕就是如此奇妙的機(jī)緣巧合,不然...你我此刻怎會又有緣重逢。”
他眼里噙著笑,面容俊朗,幽幽看著她,又道:“后來便是林府一案的事了。”
聽到這,楚窈之頓時臉色一沉。
徐風(fēng)熾知她心思,便也沒再多說這些事,只道:“那次春闈三年后,我迎來了第二次機(jī)會。這次我終于參加了科考,并有幸得了甲等。但衛(wèi)遠(yuǎn)伯府的人卻以我是私生子的身份買通考官,取消了我最后的殿試的資格。我娘知道后便冒著大雨跑去衛(wèi)遠(yuǎn)伯府,但卻...卻在路上摔破了頭......”
“徐大哥......”楚窈之突然覺得自己挺不是東西的,非要聽人家揭傷疤的事。
可是徐風(fēng)熾?yún)s還在繼續(xù),他說紅了眼睛。
“我娘死后,他們便來尋我麻煩,欲置我于死地。我死里逃生,得福王相救。故而轉(zhuǎn)危為安,有了今天的我。”徐風(fēng)熾說罷,轉(zhuǎn)頭望向她,眼睛里是明顯的恨意。
楚窈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安撫,“從前有人同我說過一句話。他說,所謂的公道正義,于生人尚能亡羊補(bǔ)牢,但告慰已逝之人,最好的辦法是以牙還牙血債血償。”
“總有一天,我們會讓他們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的。”楚窈之沉聲道。
“說得對。”徐風(fēng)熾點(diǎn)頭,再看向楚窈之時眼里多了份寬慰,他道:“你確實變了不少。”
“但我覺得現(xiàn)在的你...很好。”他笑。
眾人休整了一番后,便加快了車程向襄州城駛?cè)ァ?
走到離城門百里的林中,卻突然竄出來一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