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影閣后山,大片的竹子圍在錯落的山崖間,隱角處設有一座亭子。亭名“竊羽”,據說早在沉影閣建閣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剔好的竹木被有序的疊在一旁,除此之外還擺著錛、鋸、鐫、斧以及各種各式的扁頭挫刀之類的鐵具。
墨暝池在從昨晚便呆在此處,夜里也只潦草的宿在草塌上。
朦灰色的短衣襯的他一身爽朗,未戴頭冠,只簡單別了根銀簪。這么身裝扮,正是為了搞這些閑日里的樂趣。
竹香縈繞,他手里動作卻不曾停下。濃墨的劍眉下,一雙鳳眼溢彩流光,是與往日不同的隨意平和。松馳之下也有明顯的專注認真。
一刀一挫,橫挑豎折,直愣愣的竹條在他手里打了曲兒、織出了型。
不知又過了多久,在太陽下山之前墨暝池終于做好了這份單子上的燈籠、風箏、竹笛……
送餐的弟子貼心的斟上一壺新茶,緩緩入口,倒真有清神解疲之效。
“把這些都收好,明日就給單主送去,連帶著玉影堂要送往洛寧的那批布料也順道送了。”墨暝池吩咐道。
前些日子忙著追查冥月教的事,接下的單子都堆到了一起。
好在都是些簡單玩意兒,趕夜便能做出來。若換成往日的暗器弓弩之類的,怕是要違了期,壞了他“牧羽散人”的名號。
顧不上休息,墨暝池飲了杯茶便換上衣服往前山走去。
今日來的是晚都商會的總主事鄭暉。大殿清曠,于鶴文陪著聊了好久的閑話,這才見墨暝池匆匆趕來。
“鄭主事久等了。”墨暝池落座,正聲道:“鄭主事來意我已知曉,只是不知這六千金是您的意思還是周昱會長的意思。”
墨暝池問得直白,鄭暉卻只覺一喜,連忙道:“墨閣主說笑了,這筆生意自是會里的決定,鄭某是代表晚都商會誠心請閣主幫忙。至于酬勞,自是只多不少,六千金還望閣主莫要嫌棄。”
“如此便好。”墨暝池點頭,同一旁的人小聲吩咐了幾句,便道:“三個月后,鄭主事盡管再來,屆時自有你想要的東西。”
“好!”鄭暉聞言大喜,“那鄭某就恭候墨閣主佳音了,屆時六千金悉數帶來。”
“只是.....”墨暝池莞爾一笑,“需要借晚都商會的一件東西用幾日。”
“閣主此言,不知要借的是?”
“近些日子風頭緊了點,邊界的生意有些麻煩,便想著借一借晚都商會的大名,也好行個方便不是?”
“閣主的意思是?”鄭暉眉頭一緊,變了神色。
墨暝池卻笑:“不過是想借晚都商會幾面旗幟,添添威風罷了。鄭主事莫要緊張。”
“噢,近來邊界的生意確實緊張了點。不過閣主放心,我晚都商會別的不說,生意場上還是有幾分薄面的。”鄭暉松了口氣,憨笑著應和道。
“如此甚好,那邊多謝了。”墨暝池看向臨時被人喚來的影士云衣:“你同鄭主事走一趟。”
“是。”發束黃巾的少年得令應道,冷峻的臉上卻沒有什么表情。
“那鄭某就先告辭了,墨閣主,再會!”鄭暉揖手作別,同云衣一同離開了沉影閣。
待人走后,于鶴文便連忙問道:“閣主與他三月為期,會不會太趕了點。以我們在洛寧的布置,還不足以三個月就拿到吳家的祖傳香方。”
“是啊,光靠幾個尚未站穩腳跟的細作三個月是不可能的。”墨暝池如實道。
“那你還......”于鶴文憂心忡忡本想說幫他想法子推了之類的話,細來一想卻道:“不對,若是只為了個方子,晚都商會的人也犯不著來尋你,更不可能出六千兩黃金買一張無關緊要的香藥方。莫不是洛寧有了什么風聲,要出事?”
“猜的不錯。”墨暝池贊許道。
“昨日雁州的暗樁送來的消息,說晉陽王在封地里豢養軍隊的事被前來的巡使撞破了。巡使被殺,消息不日就會送往洛寧。這邊剛得來消息晚都商會就派人來談事,怕是也得了風聲,借著香方的由頭尋個庇護罷了。我同他借會旗也是為了給他安安心,鄭暉不一定懂,但周昱那個老狐貍定會明白。”
“那閣里可有什么安排?”
“隔岸觀火,順手摸魚。只管等他們亂起來,取到方子,成了這樁生意就行。其他的也都于我沉影閣無關。”
“可這晉陽王一事必定牽連甚廣,屆時血流成河,我們真的......”
“鶴文。”墨暝池打斷他,嘆了口氣道:“幾根竹子累的我目眩頭暈的,我先去歇會。”
言罷便又匆匆離開,不給于鶴文再說下去的機會。
于鶴文搖了搖頭,心里一陣翻涌。終究是漫雪孤山,少年心死。
再說此時亂了套的林府。
林伯禮窩著滿肚子的氣沒地方出,只得先哄著哭紅眼的林夫人。林景安和蕭清望都成了金科狀元,按理說林府此時本該是其樂融融滿堂歡喜的。
可曾想那知道自己考不來解元的林麒竟早早瞞著府里跑去參了軍,只留了封信說什么定會立功封侯,讓所有人對他刮目相看。一封信給林夫人哭成了淚人,對著林大人一頓哭鬧,怪他平日里總打擊林麒,把孩子給逼走了。
林夫人敢鬧,其他人卻不敢去圍觀,畢竟誰也不想成為林伯禮的出氣筒。就連平日里最愛挑事的妾氏柳薇也只敢躲在屋子里看笑話。
楚窈之剛一進門就發覺到氣氛不對勁,拉來李旭悄悄問了問,知道后不由得愣了神。倒是她小瞧了林麒那家伙,竟有這般魄力,愿意棄了大少爺的生活去軍營里吃苦。
正想著呢,她便走到楚遇的屋子前。楚窈之猶豫了一會還是敲了門。默了會兒卻沒聽到聲,她推了門進去,卻并沒見楚遇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