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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沉影風颯夜尋仇

月懸蒼穹,秋風凌葉。寒光劃過一瞬的銀白,墨暝池收劍入鞘,凝目望向天邊,眉眼深寒。

而伴隨著這瞬影般的一劍,盛承梁頸間噴涌出如瀑的血,他應聲倒地,死不瞑目。

“閣主,貨搶回來了。”一道身影從窗口躍入,沉聲稟道。

“月姝禾,人呢?”

“稟閣主,被冥月教的人救走了。”甘澈垂首請罪:“是屬下無能,請閣主責罰。”

“一群廢物!”墨暝池斥道:“還不帶人去追!”

“是。”甘澈得令,疾速離開了憐春館。

披紅戴綠的女娘們被嚇的不輕,相互攙扶著躲在一角,畏怯地看著不遠處這位殺人不眨眼的大人物。

揚州刺史死在了憐春館,這要是傳出去,她們可都得掉腦袋,老鴇柳氏心頭一橫,走上前去:“這位爺,您看這……盛刺史他……”

“沉影閣辦事,你無需怕。”墨暝池劃開了盛承梁的上衣,在那肥肉堆積成塊的厚肚皮上刻上明顯的“沉影”二字。

“這……奴家明白了。”老鴇不再多言,又見墨暝池坐了下來,便想著招呼著姑娘去服侍。

姑娘們看了剛剛那一出,個個都嚇得花容盡失。只有兩個膽大的會了老鴇的意鼓起了勇氣往墨暝池身旁湊。

看著那搔首弄姿走過來的姑娘們,墨暝池也不作聲,由著她們做著些庸俗媚艷的動作。

只是當那兩雙細手即將撫上墨暝池肩膀的時候,又是一道剎白的寒光。

兩人纖長白嫩的手上被劃過一道道血痕,不深不淺,劃破了皮肉卻絲毫未傷到筋骨。

見狀,柳氏惶恐跪下,她身后的一眾姑娘們也連忙下跪,咚咚的聲音成堆地砸在木板地上。

那兩位被劃了手的姑娘顧不上手上的傷,撲通撲通地磕著頭:“大人饒命啊大人,奴家不敢了不敢了,大人饒命!”

墨暝池頷首掃過一眾的花紅柳綠,眼里摻著一碎的復雜,有不屑也有哀憐:“淫媚害人,為虎作倀,今日就當是警告。”

“是……大人您說得是,奴一定謹記、一定謹記。”柳氏的頭上磕出了血,她連聲應道。

“都滾!”

“是……是……”一群人連忙爬起來,一個個跌三倒四般逃了出去,像一群虎口逃生的羊。

待那胭脂水粉的氣味從房間里散了去,墨暝池仍坐在軟椅上。

他不再管染了一地血的盛承梁也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勁長骨立的手指一下下敲著木桌,似是在等什么人。

沒多久,一瞬黑影從敞開的窗口閃了進來,長發束起,下半張臉被黑布遮著。

“人死了,你來晚了點。”墨暝池拿起桌上的琉璃杯,抿了口茶,故作悠閑道。

“閣主在等我。”楚窈之一愣,他什么都知道了?

眼前的青年摘了半扇的玄金面具,露全了那張豐神俊朗的臉,楚窈之知道,他只有在夜里才會這樣。

墨暝池眼里劃過狡黠的笑:“不然呢?”他不由自主地嘲諷:“楚窈之,這次的任務,你又失敗了,看來我的回春丹是真的浪費了。”

“屬下愚鈍,自是比不上閣主老謀深算,未卜先知。”楚窈之無奈笑道,墨暝池的功謀算計,她確實佩服。

楚窈之在墨暝池身旁的椅子上做了下來。一路匆忙,她拿起茶壺向琉璃杯里倒了點碧潭飄雪,執杯欲飲。

“匆匆趕來,你怎么知道盛承梁的事?是謝家軍的那個謝七告訴你的吧。人,你已經放了吧。”

墨暝池面上凌著寒霜,“忤逆主上,私放仇敵。楚窈之,你可真是能耐了。”

見他如此,楚窈之只是自嘲一笑:“故時老友。閣主即不愿殺他,我為何不能放了他?更何況閣主留他也沒什么用了,不如讓他回去,也能盡一盡軍士護國殺敵的責任。”

“你……”墨暝池起身,一把拽過她:“先是不顧閣中利益,為了一個謝竹朗讓冥月教的人搶了西北的貨,人也傷的傷死的死。后又為了他陽奉陰違,不守規矩,私自放人。”

墨暝池看著她,怒氣沖冠:“困于過往,耽于情愛。楚窈之,這就是你信誓旦旦的復仇,這就是你說的改頭換面重新開始?”

“屬下認罪,請閣主責罰。”楚窈之跪下,聲音淡漠。

“責罰?好,很好!”墨暝池被她氣的說不出話來了,他連聲叫好,猛的揮手,一把掀了桌子。

茶盤酒肉珠沉玉碎般砸落在地,透著滿心的躁惱與自怨自嘲。

“既然你鐵了心要幫他,那我就讓你幫到底。起來,同我去玄英堂。”

楚窈之又被他一把拽了起來。聞言她心頭一滯“玄英堂?閣主是想……請君入甕?”

“不,是甕中捉鱉。”

墨瞑池若有所思,從袖中掏出一把扇子,“此扇名叫宣扇,你應該不陌生吧,這把就是盛承梁身上的。”

娟白的扇面上題著詩詞,扇骨是精巧細密的竹條,扇尾仍是青墨色的墜玉流蘇。

楚窈之看著,突然也想到什么,“這種為宣城盛產,向來是文人才子的心頭好,不過這流蘇卻是出自江南的朦月茶舍,只有筠羽夫人才編的。”

提到那位風華絕代的筠羽夫人,則又要勾起楚窈之的一些傷心事了。

若是小姐還在,定會被請去寫茶舍新唱的曲子,等回了家也一定會帶回來江南最好的云錦,給大人夫人他們裁新衣服,還有翠櫻,一定又要拉著自己問東問西,抱著小姐新寫的曲子稀里糊涂的學著。

“朦月茶舍.....”楚窈之眼角發酸,聲音有些沙啞了,“像盛承梁這種酒色之徒應該是不會去朦月茶舍的,可他一個新到任的揚州刺史,自是有不少攀龍附會者對之趨之若鶩賄賂討好。閣主您的意思是此次渝川兵變,與江南的文人有關?”

“不只是江南,還有那北郢的小皇帝。”墨瞑池眼眸深邃,藏著血淚也藏著對曾經一切美好的眷念。

然而,他卻只想打破了碾碎了連自己也一并摧毀了,只留下那年的雪,只留下蒼冷的劍。

“這次給你開開眼。”他對楚窈之道。

于是乎,兩人披掛著一身的秋寒,趕去了南街最神秘的玄英堂。

憐春館距離玄英堂不算遠,兩人到時,正撞見那急慌慌跑來報信的小廝。

那人腰里掛了張木牌,卻是衙門的人。估摸著是陪那盛承良一塊尋歡作樂的,此時跑到玄英堂來則正印證了他們的猜想。

隱秘的閣樓被橫七豎八地掛起一層層的簾子,墨暝池從袖中甩出幾塊玉石頭,緊接著便見細密麻麻的鐵箭刷刷的從簾布里射出。

“看見了嗎,他們在等著咱們呢。”墨暝池冷冷笑著,帶著譏諷與不屑。

“墨閣主,久仰大名啊!”樓梯上走下來一個錦衣男子,白衣玉冠,一副清雅公子的裝扮。

此人正是隆興商會的主事齊涉,常年混跡于各行各業交會來往,持著笑面虎的做派。

這人本是與人聯手找沉影閣的不快,可如今見了墨暝池卻是揣著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墨兄,來,您上請。”齊涉笑盈盈地迎著墨暝池上了樓,對著楚窈之也點頭示好,這副做派配上那張白俊的臉,到也真能蒙騙不少人。

兩人上了樓,果然見兩個穿戴整齊的客商等在那里。一男一女,皆是中年,觀其斟茶一往一來的動作,當是一對夫妻。

男人留著黑墨長須,精神飽滿,向墨暝池遞了杯茶道:“郢都新茶,墨閣主嘗嘗。”

“閣下倒是爽利,自曝身份。”墨暝池淡淡笑著,把玩看著那茶,“不知閣下如何稱呼,不遠千里潛入我盛國又大費周章地把墨某引來,是有仇人要殺還是要談些賺錢的買賣?”

聞言,那人只是笑,他抿了口茶道:“在下慕容徵,郢都人。此來江南,正是有一筆買賣要勞煩墨閣主。”

墨暝池看向他,久而喝了一大口茶,他撫了撫眉頭說道“前些日子冥月教的人搶了我的貨傷了我的人,與你脫不了關系吧。”

“墨閣主說笑,某一介商人,哪有那本事。更何況,墨閣主英武有力,某哪敢傷了您的人啊?”

慕容徵道:“您說的這些事都是盛刺史的主意,如今人不是已經被您殺了嘛。”

“是嗎?照你這么說,那盛承梁果真是死不足惜啊。”

墨暝池幽幽諷道:“得罪了我沉影閣的人怎么著也要吃點苦頭,不然我這閣主豈不是白當了。你說是吧?”

“這是當然,哈哈。”慕容徵迎著一臉的笑容,“來,墨閣主再嘗嘗這瀑泉龍井。”

在慕容徵虛頭八腦地拽著墨暝池暢聊的同時,那位同來的女客商也沒閑著。

她拉著楚窈之坐在一旁,也是殷勤地替她斟著茶,話倒是不多,只一直向楚窈之遞著茶水糕點,笑盈盈地叫著她“姑娘。”

“也就是說,閣下您是想雇我沉影閣幫忙對付福王?”

楚窈之同那位溫和親切的夫人聊了會做糕點事,就聽墨暝池沉聲問道。

在沉影閣待了四年,他的性子楚窈之再了解不過了,這種語氣,當是要生氣了。

對付福王?果然,這盛國儲位之爭牽扯著外來勢力。

只是可悲那昏庸殘暴的老東西,當年竟是由著誣詞蔑據判了林家滿門抄斬,阿爹和李大哥也為保護林大人而死。

禍及親友,就連那曹先生和蕭大人也都被誣蔑叛國,被害慘死。

就是自己和慕兒也是小姐用命換來的自由身,庸君奸吏,血海深仇,這要她如何能不恨,如何放的下呢?

在沉影閣的這幾年,她纏著墨暝池學劍求著沈前輩學毒。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手刃仇敵為阿爹他們報仇,也為林家昭雪明冤,讓那些人得到報應血債血償。

可楚窈之明白,墨暝池這人雖口口聲聲說什么沉影閣要的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可他當了這么多年閣主也沒見真的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殺的最多的也不過些江湖惡棍貪官污吏啥的,論起狠辣無情是遠遠比不得冥月教那伙人的。

楚窈之越來越覺得墨暝池是不會幫她復仇的,這一切還是要靠她自己謀劃。

只是.....楚窈之心里突然萌生了一種想法,她看向正談的激烈的兩人,又看了眼墨暝池手邊已經被喝光了茶的空杯子,暗暗算著時間。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今日約在玄英堂的一定還有人,現在已是寅時了,待到天亮定還有人來。那這下在茶里的軟金散是想要......

沒等楚窈之繼續猜出個所以然來,大戲已然開始了。

只見墨暝池突然扶住了額頭,他身形晃動,有些坐不住,隨機又緊緊揣著胸口,神色痛苦。

見他如此,楚窈之卻是一慌,那人下在茶里的軟金散只是能迷暈人啊,墨暝池這是……

楚窈之連忙扶住他:“閣主,閣主你怎么了?”

墨暝池額間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強忍著痛,由著楚窈之攙扶住站起來,他長眉蹙起,凜聲道:“果真是……果真是好茶啊,慕容徵,你真是好算計啊!”他呼吸沉重,一呼一吸間心口如針刺一般的鉆痛。

見墨暝池這般嚇人,楚窈之抽出劍來橫在慕容徵脖子上,“解藥呢,不想死的話就快點拿出來。”

“姑娘,急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這茶里有軟金散嗎?放心,那種藥死不了人的。”

慕容徵抬眼看她,又向一旁的婦人遞了個眼神。

那婦人緩緩走來,手里不知何時拿出了一封信,“姑娘,這信是崔家大娘子給你的。”

崔怡?義安候夫人。她不是兩年前就死了嗎?楚窈之亂了心神,她警惕著地看著眼前面容和藹的兩人,不對,齊涉去哪了?

然而就在這時,墨暝池卻突然吐出一大口血,他臉色俞發的蒼白,一只手緊緊捂在心口,嘴唇滲血般的青紫。

“說!他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會有崔怡的信?””

鋒利的劍在慕容徵脖子上劃出了血痕,劍刃壓進了他的血肉里。

然而他還是悠哉地喝著手里的茶,不急不緩道:“本來只是這軟金散自是傷不了墨閣主的,可墨閣主太喜歡某的茶的,在憐春館喝了某給盛刺史備的碧潭飄雪。”

說到這他笑了起來:“那茶里被某放了點夾竹桃。這本想著是借這憐春館除了盛刺史,讓他心疾猝死,替閣主出口惡氣。”

他淡淡說著這些,像是在說什么家常事,“可現在這毒不小心被墨閣主也服了去,這......可就麻煩了。”

說著,慕容徵又抿了口茶,搖頭道:“這若是不趕緊想辦法,墨閣主可能會心衰而死。”

墨暝池額頭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流著,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發的沉重,又急又重,在他胸口里不住的竄動。

他呼吸急促,渾身上下也沒了力氣,“慕容徵,你是...你是為那北郢小皇帝來的吧,東宮三賢.....咳......有你吧!”

“哈哈,墨閣主原來知道某啊,可真是榮幸了。”慕容徵哈哈大笑。

“廢話少說,快把解藥交出來!”楚窈之已經來不及想其他事了,墨暝池畢竟有恩于她,再怎么樣也不能讓他折在這。

“哎,姑娘急什么,你既然知道某在茶里下了軟金散,自己不喝某的茶卻不告訴墨閣主,不也是想和某談談條件嗎?”

他這么說著就見那婦人把崔怡的信塞到楚窈之手里,“姑娘看看吧,這信有些年頭了。”

“你這老匹夫,打什么挑撥離間的主意,我受閣主大恩又怎會害他?”楚窈之覺得這人真是個高手,揣摩人心的一套玩的爐火純青的。

“怎么?不看看?”墨暝池一雙眼睛通紅,他忍痛甩開楚窈之,身形不穩一下跌坐在地上。

“閣主。”楚窈之接過信,收了壓在慕容徵脖子上的劍,猶豫地看了墨暝池一眼,最后展開了那已經泛黃了的信,一字一句讀著。

見此,慕容徵了然一笑,又道:“林姑娘別急,慢慢看,一會兒啊,還有您的一位故人要來呢。”

信上的字確實是出自崔怡之手,楚窈之來回看了好幾遍。一字一句像是重石一樣一下下敲在她的心上,她每讀一字心便沉了一分,可她還是不敢相信,橫來豎去的讀著,心如刀絞......

信里說林衿沫還活著,但卻失去了以往的全部記憶,被謝竹朗帶在身邊。而謝竹朗也受傷失憶了,二人還成了婚!

可這崔怡又為何說是義安候害了林大人?

難道當年戶部發不下來的軍餉是被謝家軍給吞了,謝樞早有不臣之心?

還要那謝竹朗,為何也失憶了,還同小姐成了婚,難道謝家是有意欺騙,他們要利用小姐,還是說單純想成全二人?

“當年......也有謝家?”楚窈之眼尾一片的猩紅,她的眼里再次浮現著四年前的一幕幕,那夜的大雪,林府眾人的慘死,自己與林子慕的九死一生。

“是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崔夫人在最后也是做了件善事。”

慕容徵這么說著,卻是看向沉默著的墨暝池,“墨閣主好生休息,莫要走動了,陪某一起等等謝小將軍。”

“好啊。”墨暝池冷冷笑著,隱忍地蹙著眉頭,“我倒要看看,你這葫蘆里要賣什么藥?”

他說完又是一陣心悸,伴隨著的還有軟金散發作的眩暈感,墨暝池拔劍在手臂上劃了一道,極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玄英堂外遠遠扯過一陣的馬蹄聲,黑夜漸漸散去,拔開昏暝暝的光亮,他們要等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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