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軍營。

演武場上，軍中士卒列成方陣，手中長矛隨身體向前突刺，每刺出一矛，口中必怒吼一聲‘殺’。

數百人的吼聲匯聚一起，可謂響天震地。

裴元紹對此大為滿意，回過頭咧嘴笑道：“三爺，瞧瞧這氣勢，當年皇甫老兒……”

“嗯？”

張飛挑了挑粗眉，棱了他一眼。

裴元紹意識不妙，立馬改口：“當年皇甫將軍所率的洛陽北軍怕也不過如此了吧……”

他口中的皇甫老兒即是指皇甫嵩，當年黃巾爆發，兵鋒直指洛陽，地方官吏聞黃巾之名無不望風而逃。

危難時刻，皇甫嵩出任北中郎將，領洛陽北軍討賊，于冀州擊敗了黃巾主力，挽大廈之將傾。

張飛雖是屠戶出身，但對這位當世名將也是心存敬意。

從檢閱臺上跳下，張飛走到方陣前方，左肩一記貼靠，右肘一記撞擊，兩名操練中的士卒登時栽倒在地。

“站都站不穩，也好意思說是精銳?飯桶還差不多！”

張飛哼哧一聲。

兩名士卒忍痛從地上爬起，面紅耳赤。

別看張飛平日里在劉備面前一副鐵憨憨的模樣，私下操練士卒卻尤為狠厲，以至于一些士卒都在背地里叫他“黑面閻羅”。

不過也正是因為張飛的強勢，才使得原先懶散的軍營風氣在短時間內煥然一新。

莫名挨了通罵，士卒們心中憋氣，很想證明自己并非張飛口中的飯桶。

他們日日苦練，實力早已今非昔比。

見士卒們似有不忿，張飛吼一嗓門：“瞅啥，不服的出來跟我比劃比劃！”

此話一出，士卒們瞬間蔫了。

無他，實在是張飛實力太強！

以一己之威，便足以鎮壓整座軍營，使所有人不敢造次。

這是他們親眼目睹過的。

等到訓練結束，張飛邁著大步離開校場，士卒們這才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癱坐在地倚著長矛，擦去額頭汗水，緊繃的身體狀態也隨之松弛下來。

接著，便是這些糙漢們的插科打諢。

“娘的，從早練到晚，還天天挨罵，趕緊來伙賊人，老子非得捅死他們，泄泄火氣！”

“誰說不是，天天在這鬼地方練練練，都把老子憋壞了！”

“憋壞了?讓我看看，哪里憋壞了?”

“來頭母豬，也能讓它產崽嗎?”

“哈哈哈……”

眾人哄然大笑。

空氣中頓時充滿快活的氣息。

然而笑聲還未持續多久，便倏地戛然而止。

在士卒們的視野中，已經離去的張飛忽地折返回來，大步流星。

“完了，不會又要加練吧！”有新入營的士卒面露苦色，忍不住悲呼起來。

旁邊的老油子則道：“加不加練我不知道，總之先起來再說，否則等他過來看見我等這般懶散，保不準會如何痛罵！”

“還好縣尉事先有過約法三章，令兵曹不得肆意鞭笞我等，否則就不是大罵一頓那么簡單了。”

在場之人皆是深以為然，慶幸之余紛紛從地上麻利起身，連屁股上的泥土灰塵都沒來得及撣，攥握長矛挺直身軀，目光齊齊望向已經走過來的張飛。

原先嘈雜的氛圍，瞬間安靜無聲。

張飛對此還算滿意，目光掠過眾人，大聲吼道：“冶水河岸有賊人猖獗，速速隨我前去討賊！”

士卒們聽得此事，皆是精神一振。

此時，裴元紹牽來馬匹，將韁繩蛇矛交由張飛。

張飛翻身上馬，揚鞭一揮。

城門處。

得知劉備要外出討賊，在此不遠賑濟流民的關羽有意同往。

然則劉備卻未應允。

這伙賊寇來得突然，他擔心對方有所圖謀，萬一調虎離山，屆時城內無人鎮守，后果不堪設想。

現實不是游戲，輸了可以重啟。

故而留關羽在城中，以策萬全。

知曉大哥用心后，關羽便不再強求。

不多時，馬蹄聲疾，張飛帶著手下五百兵卒風風火火趕來。

見大哥二哥都在，張飛上前抱拳。

關羽點頭過后，不忘加以叮囑：“三弟，大哥安危交由你了，若是有個好歹……”

不等關羽說完，張飛搶過話來，大咧咧的說著：“二哥放心，別說有個好歹，就算少根頭發，我都提頭來見！”

聽聞此話，劉備皺眉呵斥：“翼德，休要胡說！”

張飛訕訕而笑。

兵馬集齊，劉備領兵趕往冶水河岸。

三十里地的路程算不得遠，但對于馬匹匱乏的安喜縣而言，卻是不近，除劉備、張飛以及少許斥候外，其余士卒幾乎全靠兩條腿來趕路。

距離冶水五六里時，斥候回報，冶水河岸已經結束戰斗，地上存有大量尸首，賊人不見蹤影。

根據車軸印記來看，應該是過河往西邊去了。

聽得這個消息，馮虎雙目發紅，疾馬狂奔冶水。

“喂，你這廝……”

張飛剛要開口喝止，劉備擺手打斷，這種心情可以理解。

眼下戰斗結束，再趕過去已經意義不大，遂下令一路急行的士卒原地暫歇，以恢復體力，又命斥候再探。

賊人攜帶如此多的糧食物資，必然走不多遠。

斥候抱拳領命，再度策馬而去。

及至大半個時辰過去，斥候重返而歸，下馬稟道：在河對岸約莫三四里的山谷中，發現有大量賊人蹤跡，被劫掠的糧車亦在此處。

與斥候一同回來的，還有馮虎。

當他趕到冶水河岸時，甄七已然身死。

一陣哭號過后，馮虎發誓要替甄七報仇，而僅憑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做到，故而希望暫時加入劉備麾下，共同討殺賊寇。

馮虎體態魁梧，遠勝尋常兵丁。

有他加入，劉備自然應允。

渡河之際，麾下有軍吏請示：河對岸乃是漢昌地界，冒然過河，恐怕會引起雙方不必要的紛爭，是否要提前派人與漢昌縣令、縣尉知會一聲。

來得匆忙，劉備倒是忽略了這點。

不過此地距漢昌縣城較遠，等知會了當地縣官，賊人估計早就跑沒影了，擅入臨縣地界雖說有些越權，但眼下事出緊急，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劉備決策果斷，將手一揮。

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