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筆在掌心燙得像塊火炭,金屬筆帽上的「L」刻字正對著浴室鏡面,仿佛鑰匙對準鎖孔。我盯著評論區里那條兩年前的留言:「收到鋼筆的第七夜,鏡子里的女人開始用我的牙刷。」此刻,她就站在蒸汽氤氳的鏡面后,及踝白裙上的「L」形墨水漬正在蔓延,像條活物般爬上她的腰際,而她垂落的發絲滴著藍黑墨水,在瓷磚上畫出銀杏年輪的螺旋軌跡。
「你終于來了。」她的聲音從鏡面深處滲出,帶著下水道的潮濕感。
我轉身時,背后空無一人,只有浴簾在穿堂風中輕擺。再看鏡子,她已站在我右側,肩頭與我重疊,白裙上的墨漬剛好補全我鎖骨處的痣,形成完整的楓葉形狀——就像《夜鶯游戲》里林夏與鏡中分身的「量子疊加態」。
書桌抽屜在寂靜中突然彈開,《夜鶯與玫瑰》的書頁嘩啦啦翻動。
掉出的電影票帶著霉味,紅旗影院的logo已褪成淺粉色,座位號5排17座的「7」被某種液體洇染,看起來像道淚痕。當我的指尖觸到票根,傷口滲出的鮮血滴在「1998年9月15日」上,油墨突然如活水般流動,「火災遇難者」的字樣隱去,顯形為:「觀測者編號YH-47,時間線融合度68%」。
電腦音箱突然爆發出刺耳的電流聲,老式消防車的鳴笛穿透耳膜。
屏幕自動播放的監控錄像里,1998年的銀杏巷正在燃燒,林芝婉顫抖著將鋼筆埋進樹洞,火光中她的臉與我鏡像重合。當樹洞深處伸出戴楓葉戒指的手,我看見戒指內側刻著「Z.W」——和我上周在城隍廟「隨機挑選」的那枚完全一致,而當時攤販的笑容,竟與閑魚賣家的頭像重疊。
鏡中女人的手指穿過鏡面,握住我的手腕。
她的皮膚冰冷如紙,指甲縫里嵌著藍黑墨水,在我手背畫出天臺欄桿的輪廓。遠處傳來玻璃破碎的脆響,轉頭再看,浴室窗臺上擺著半片楓葉,葉脈間的「Z.W」被刻刀加深,變成「Z.W is watching you」。
電影票突然起火,火焰中浮現出演員表:
-林夏:我
-沈巍:鏡中女人
-夜鶯:英雄牌鋼筆
-執筆人:舊物收藏家_0915
當火焰熄滅,票根背面露出用鮮血寫的字跡:
「每個角色都需要對手戲演員,而你的配角,是三百年前就寫好的命運。」
鏡中女人舉起鋼筆,筆尖對準我的心臟,她耳后的楓葉胎記開始滲墨,在鏡面上暈染出「LZW」的字樣,而我胸前的痣不知何時變成了鋼筆尖的形狀,正隨著心跳滲出藍黑色液體。
電腦音箱的消防車鳴笛突然變調,成了夜鶯的啼鳴。
那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填滿整個房間。我看見鏡中女人的白裙完全被墨水浸透,「L」形墨漬延展成完整的「LZW」,而她的臉正在與我重合,嘴角揚起的弧度,正是我每次拆開快遞時的表情。
窗外的銀杏樹在無風自動,無數楓葉拍打著玻璃,每片葉子上都印著我的臉。
其中一片穿窗而入,落在電影票的焦痕上,葉脈間的紋路顯形為閑魚的確認收貨按鈕,而按鈕下方的評價框里,自動生成了一行字:
「商品與描述相符,附贈的死亡體驗很真實,五星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