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爻閣里，水曦音隨手倒了杯茶，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不知道在想什么。忘川白日里瑣事很多，千爻閣人手不多，此時也只有水曦音一個閑人待在殿里。

門口的守衛(wèi)只留了一個，在看到夙時大搖大擺走進(jìn)來時卻是沒敢說半句話。

沒有守衛(wèi)通報，水曦音便也只顧著發(fā)呆，直到自己手里的“茶”被奪了去，才發(fā)現(xiàn)殿里來了客。

“干什么？”她心情不好，此時見夙時莫名其妙奪了她的東西，只覺得厭煩，當(dāng)即便要去奪回來。

然而只聽“哐當(dāng)”一聲銅杯砸地的噪音，水曦音才驀然聞到一股濃郁的酒味。

是酒，她拿錯了？

反應(yīng)過來后，驚覺有些可笑，但她畢竟也是要臉的人，何況對上夙時這個時刻等著看她笑話的家伙，當(dāng)即嘴比石頭還硬，道：“喝杯酒還不行嗎，少管！”

夙時見此，眉間一剎明顯的戾氣，但很快便那緊蹙的眉頭擠散了去，只剩下煩躁與氣惱。他冷冷笑了出來，嘴上卻不肯吃半點(diǎn)虧，道：“能看到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本君倒是高興的緊呢。”

“我的事就不勞神君您費(fèi)心了。千爻閣不留閑客，出門右轉(zhuǎn)，不送！”

水曦音白了他一眼，懶得同這沒良心的家伙多說半句話，她當(dāng)即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殿，走時還帶著沒喝完的那壺酒。

夙時望著女子那道高挑卻決絕的背影，眸光微頓，暗暗嘆了口氣。

三日很快過去，天界如約召開了這場盛宴四海的婚禮。

水曦音這幾日過的渾渾噩噩，她也不知道自己難受個什么勁兒。天帝之子和虎族圣女本來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般配，更何況人家早就有婚約啊。四海八荒里真正愛慕景榕的仙子那是一抓一大把，哪輪到她一個小鬼仙難過。

水曦音打心眼里有些瞧不起自己了，說好了不會把景榕和柏衍混淆成一個，但現(xiàn)在她卻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記恨，不，應(yīng)該是莫名其妙的難受。

可柏衍是她師父，是那個什么都沒有的盲眼藥師，只是一介短命多病的凡人。她曾經(jīng)喜歡著的人是柏衍，和天界的二殿下有什么關(guān)系？

千爻閣三日，水曦音不止一遍的這么提醒自己。可她還是會想起人間的那十年，想起柏衍將她從溟河里撈起來，想起他半夜不睡守著她身邊照顧......想起人間最后一次見他時他卻不再是柏衍了......

瑤兮從前同她說，凡人一世緣，身死緣滅，再一世也是新的人生，他們記不得前世，也不會和前世一模一樣。

結(jié)束了便是結(jié)束了，再怎么遺憾不舍也不能干涉下一世，若當(dāng)真有緣，便是生生世世也不會走散的。

水曦音覺得，她同柏衍終究是沒那種緣分的。如果柏衍不是景榕在下界歷劫的一世，她或許還會繼續(xù)執(zhí)迷不悟。但如今這種局面，只怕是不愿清醒也不得不清醒了。

柏衍是柏衍，結(jié)束了便是結(jié)束了。她早就明白的。

水曦音這邊把把自己悶在千爻閣喝了三天的悶葫蘆酒，夙時則養(yǎng)好了傷，打算再去度朔山走一趟。

天界喜宴，一大早忘川的鬼仙就走了一大半，留下些品階不夠的鬼差們大多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咚咚”的敲門聲傳入千爻閣內(nèi)殿。

然而，敲門的人卻沒等水曦音開口，有模有樣敲了兩下后便推門而入。

瑤兮有意打扮，一襲墨藍(lán)色水波裙凌波有型，帶著隱隱約約的仙霧。

她一進(jìn)來便皺了眉，“我的姑奶奶啊，你這是糟蹋了自己三天啊!”

見得水曦音這副披頭散發(fā)的頹廢樣，瑤兮只感痛心疾首，“我的好阿音啊，你...你真是......”

“我沒事，不用擔(dān)心。”水曦音先她一步開口，“我乏了，喜宴就不去了。”

瑤兮剛想勸她，聞言先是一怔，隨后道：“我讓冥也帶著箐蘭先去了，本來想來勸你，”瑤兮扯了扯嘴角，面上浮過一抹略顯尷尬的笑，“不去就不去吧，咱們才不去看那晦氣的家伙。”

瑤兮說著，陡然也生起氣來，“那我也不去了，陪你！”

水曦音聞言卻是笑了，她將眼前的碎發(fā)挽到耳后，略帶血絲的眸子微微一斂，道：“我不去是不想看見那張臉，你留下了搗什么亂啊！”

“你快走吧，別打擾我睡覺！”水曦音說著當(dāng)真又爬上木榻，閉眼開始睡覺。

“那...那我就去湊個熱鬧，阿音你好好休息。”

瑤兮猶豫片刻，看了眼冥也那家伙信誓旦旦說花了兩百年薪貼買的仙女裙，終究還是想去熱鬧一番。

臨走時，卻還是有些愧疚，便想著安慰了句，“我剛剛在斷念齋遇見夙時神君了，他好像也不去喜宴，據(jù)說是打算帶著那只幻夢精去什么山上抓鬼。阿音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跟去看看，給閣里積點(diǎn)功賬。”

“嗯。”水曦音閉眼嗯了聲，并沒有仔細(xì)聽她的這句話。

“那我先走了。”瑤兮掩了門，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水曦音閉眼瞇了會兒，但事實(shí)上她根本沒什么睡意，反而是耳清目明，清醒的很。

一壺酒斷斷續(xù)續(xù)喝了三日，總算是見了底。酒喝完，她卻絲毫不覺得醉，此時倒是真有些無聊了。

“......據(jù)說是打算帶著那只幻夢精去什么山抓鬼......”

水曦音突然回想起瑤兮剛剛的。

驀地，她從榻上坐起來。默了會兒，徑直向衣柜走去。

她打算也跟去看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