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王,是個王爺。聽起來挺唬人吧?但最近這王爺當得,比我家門口那只被狗攆的貓還狼狽。
我那如花似玉的夫人,此刻眼睛瞪得像兩顆夜明珠:“夫君!你曾祖不是都城那些鼻孔朝天的仙人們見了都要打哆嗦的奇人嗎?快請他老人家來救命?。 ?
我嘆了口氣,感覺頭頂的蟒紋金冠都沉了幾分:“夫人啊,你當我不想?問題是他老人家現在也焦頭爛額呢!他那什么修仙宗派,被那群畫得跟花臉貓似的‘異族人’捅了老窩,自顧不暇。
現在啊,咱家玉兒的命根子,就指著咱那犄角旮旯里的老宅子了!”
玉兒,我的寶貝疙瘩,才五歲,粉雕玉琢的,此刻正趴在他娘懷里睡得香甜。
可我這心里,跟塞了冰塊似的,涼颼颼的。
都城已經丟了仨孩子,都是被那些“花臉貓”擄走的,生死不知。我家玉兒,是第四個目標!
要不是你夫君我,好歹是個“權勢滔天”(雖然現在看起來這權勢在神仙面前跟紙糊的一樣)的王爺,提前得了風聲,帶著老婆孩子腳底抹油溜了,這會兒估計也得哭暈在廁所。
夫人眨巴著大眼睛,滿是疑惑:“王爺,那祖宅……到底有何神奇?妾身嫁給你這么多年,連個影兒都沒聽說過。”
我撓了撓頭,有點尷尬。這事兒吧,屬于王家最高機密,傳男不傳女,傳嫡不傳庶,比藏私房錢還隱秘。
“咳,”我清了清嗓子,努力營造點神秘感,“這事兒吧,說來話長。
按老祖宗留下的遺訓,只有王家到了快被人連根拔起的時候,才能提。
得用咱老王家的血,去開啟祖宅里的一樣東西,據說能保命?!?
夫人一臉“你逗我呢”的表情。我趕緊補充,試圖挽回點可信度:“傳說!聽說是傳說!在咱老王家還沒混進京城當土財主之前,祖上出過一位比我家那能活快兩百歲的曾祖還牛叉無數倍的仙人!
那叫一個法力通天,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老宅子里,就供著他老人家當年留下的寶貝!”
“比曾祖還厲害?!”夫人的小嘴張成了“O”型,眼睛又開始放光,“那這位老祖宗……還活著嗎?”
我摸著下巴,努力回憶家族秘聞:“曾祖都能活蹦亂跳兩百年,那位老祖宗,理論上……應該還在某個犄角旮旯里打坐吧?活得肯定更長!”
夫人激動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那還等什么!快去求老祖宗救救玉兒??!”
我苦著臉,像吃了十斤黃連:“我的好夫人?。∵@玩意兒就是個祖傳的‘據說’,跟‘我有個朋友’系列一樣,誰也沒見過真人!到底有沒有這號人物,你夫君我心里也直打鼓。”
看著夫人瞬間黯淡的眼神,我趕緊壓低聲音,丟出另一個重磅炸彈:“不過……咱家那積灰的典籍里倒是真寫過。
二百年前,咱趙國,甭管天上飛的仙人還是地上跑的凡人,都歸一個姓‘藤’的超級家族管!那叫一個橫啊!仙人得聽他們吆喝,皇帝見了他們家看大門的,都得跪下磕個頭!”
夫人倒吸一口涼氣。我表情凝重地點頭:“沒錯!這藤家,就是咱老王家的……宿!世!仇!敵!不共戴天那種!”
“后來呢?”夫人緊張地問。
“后來?”我神秘兮兮地湊近,“一夜之間!就一夜!整個藤家,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全!沒!了!被人滅族了!連條狗都沒剩下!
據說……”我頓了頓,營造氣氛,“干下這驚天動地大事的,就是咱家那位‘據說’中的牛叉老祖宗!”
馬車里頓時安靜了,只剩下車輪滾滾和玉兒均勻的呼吸聲。
夫人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敬畏、懷疑以及對“我家老祖宗到底是個什么兇神”的深深思考。
三天后。我感覺屁股都快被顛成八瓣了。
馬車終于在一個……呃,相當樸素的莊園門口停下。
趕車的,是我那忠心耿耿的光頭護衛頭子,此刻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一臉“身體被掏空”的表情,跳下車,恭敬地拉開車門:“王爺,到了!”
我鉆出馬車,看著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感慨萬千:“本王小時候,跟著老爹在這兒住過一年。
嘖嘖,三十年沒來,這地方……還真是三十年如一日地……樸素啊!”一點沒變,連墻角的苔蘚長得都跟我記憶里一模一樣。
夫人抱著剛醒、正揉著眼睛好奇張望的玉兒下了車。
“隨我來!”我挺直腰板,試圖找回點王爺的威嚴,大步流星往里走。
莊園里靜悄悄的,沒啥仆役丫鬟,只有幾個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頭老太太迎了出來。
這些可都是老王家的“活化石”,世代給我們家當牛做馬……啊不,是鞠躬盡瘁。
別看他們年紀大,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掃你一眼,能從頭發絲涼到腳后跟。
我那光頭護衛,平時也是個能打的主兒,這會兒站在邊上,大氣不敢出,眼神在一個干瘦老頭手上多停了兩秒,臉都白了。
我懂他,那老頭我認識,二十年前武林中叱咤風云的第一高手,據說能徒手捏碎花崗巖。
嘖,退休養老都選這么個“樸實無華”的地方。
我沒空寒暄,帶著老婆孩子直奔莊園最深處。
那里孤零零杵著一間破房子,比我王府的馬棚還不起眼。
“爹,這就是咱們家的祖宅么?”玉兒奶聲奶氣地問,小臉上寫滿了“就這?”的失望。
我剛要點頭,擺出點“別看它破,內涵深著呢”的架勢,異變突生!
“轟隆隆——!”
天邊傳來滾雷般的聲音!緊接著,兩個身上畫滿詭異符文的“花臉貓”,嗖地一下就懸在了我們頭頂!
其中一個眼神陰鷙得像毒蛇的家伙,掃了我們一眼,陰森森地開口:“跑得倒挺快!”
我頭皮瞬間炸開!汗毛倒豎!條件反射地把老婆孩子護在身后,嘴里發苦:“兩……兩位仙長!你們神仙打架,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有啥關系???何必為難我們一家老???”
四周那些“活化石”們,眼神瞬間變得比刀子還鋒利,齊刷刷鎖定天上的不速之客。
那陰鷙“花臉貓”壓根不廢話,冷哼一聲,抬手就隔空抓向玉兒!目標明確!
“休想!”那些老頭老太太們齊聲暴喝,悍不畏死地擋在我身前!
砰!砰!砰!
幾聲悶響,伴隨著骨頭斷裂的脆響(我猜的),只見我那幫“武林高手”老前輩們,像被無形的巨錘砸中,齊齊噴血,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摔得七零八落!
我魂兒都快嚇飛了!二話不說,一手拽夫人,一手拎起玉兒(動作極其不雅,但保命要緊),連滾帶爬地沖進了那間破祖宅!
“砰!”我反手把破門(其實也沒啥用)帶上,背靠著門板,冷汗像瀑布一樣往下淌。
心臟在胸腔里打鼓,感覺下一秒就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我一邊念叨,一邊紅著眼睛沖到供桌那一排排落滿灰塵的祖宗牌位前。
也顧不上什么儀態了,伸手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猛地一按!
“咔噠!”一個暗格彈了出來。
“玉兒他娘!護住孩子!”我吼了一聲,心一橫,咬破舌尖——嘶!真他娘的疼!——然后齜牙咧嘴地把舌尖血往暗格里畫。
畫啥?一個復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像鬼畫符的符號!
這是每一代王家當家的,在繼位時都必須死記硬背,刻進靈魂的東西,比老婆生日還重要!
就在這時,“轟——?。?!”
祖宅那可憐的門板(連同半面墻)直接化為了漫天飛舞的木屑粉塵!
那個眼神陰鷙的“花臉貓”,像尊煞神一樣,踏著煙塵走了進來!
夫人把玉兒死死護在身后,臉上是絕望的慘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我畫下符號的那個暗格,猛地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嗡的一聲,一塊巴掌大小、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白色玉石,晃晃悠悠地從暗格里飄了出來!
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來自洪荒遠古的恐怖氣息,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祖宅!空氣都變得粘稠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
那剛剛還牛逼哄哄、不可一世的“花臉貓”術師,臉上的陰鷙瞬間變成了驚駭欲絕!他像是被無形的巨錘迎面砸中,“蹬蹬蹬”連退三大步,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什么東西?!”他失聲尖叫,聲音都變了調。
外面半空中,他那個本來抱著膀子看戲的同伴,也臉色劇變,想沖進來幫忙。
可那飄著的玉石,只是那么輕輕一閃。
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微光掠過。
“啊——?。?!”
剛才還威風凜凜的陰鷙術師,發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
全身血管像蚯蚓一樣瞬間暴凸起來!
他想逃,身體卻像被凍住了一樣僵硬!眼中只剩下無邊的恐懼,仿佛看到了什么大恐怖!
僅僅一瞬!
他身體猛地一顫,像截木頭一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聲砸在地上,七竅流血,沒了氣息!死得透透的!
外面半空中的那個同伴,剛沖到門口,正好目睹這恐怖一幕,整個人都傻了!
反應倒是快,怪叫一聲,轉身化作一道流光就想跑!速度快得像屁股著了火!
可惜,晚了。
那玉石又是輕輕一閃。
同樣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閃過。
“噗——!”
遠處那道逃跑的流光猛地一滯,在半空中噴出一口老血,像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直直地栽了下來,砸在地上,抽搐兩下,也徹底不動了。
世界,安靜了。
祖宅里,只剩下我們一家三口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外面風吹過破墻洞的嗚咽聲。
夫人抱著玉兒,目瞪口呆。
玉兒嚇得小臉煞白,緊緊抓著母親的衣襟。
而我……
我張著嘴,看著那塊飄在空中、正慢慢收斂光芒、變得平平無奇的玉石,又看看門外那兩個剛才還不可一世、現在死得不能再死的“花臉貓”,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
一股巨大的、荒誕的、帶著劫后余生狂喜的荒謬感涌上心頭。
“我滴個親娘祖奶奶啊……”我喃喃自語,聲音都在飄,“傳……傳說是真的?我家老祖宗……當年用這玩意兒……滅了一個超級家族?”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剛才咬破、還在隱隱作痛的舌頭。嗯,這血……真值錢!
與此同時,趙國修仙界的心臟地帶——恒岳山下,天道宗外。
黑壓壓一片,趙國還能喘氣的修真者,基本都擠在這兒了。
一個個臉上表情豐富得很,有憤怒,有恐懼,還有一絲……詭異的期待?
像一群被逼到墻角的兔子,眼睛卻瞄著某個角落藏著的秘密武器。
他們目光聚焦的虛空中,只站著一個人。
此人身材高大,身上覆蓋的詭異符文比剛才那兩個倒霉蛋多得多,密密麻麻,幾乎覆蓋了全身裸露的皮膚。
他就那么隨意地站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強大威壓如同實質,籠罩著整個山頭,讓空氣都凝滯了。
沙啞刺耳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從那人口中響起:“呵,你們這個破落修真國,倒是有點意思。全都縮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山頭,是覺得這里埋著什么能起死回生的寶貝?還是指望你們的泥巴神像顯靈?”
天道宗山峰之上,一位須發皆白、身著黑袍的老者緩緩飛出。
他死死盯著那個符文怪人,眼中是刻骨的恨意,聲音卻異常平靜:“閣下……大可一試!”
那符文怪人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放聲狂笑起來,震得山石簌簌落下。
隨著他的笑聲,他身上的符文如同活過來的毒蛇,劇烈蠕動起來!
最終,一道道符文脫離他的身體,在空中扭曲、膨脹,化作數條猙獰咆哮的“符龍”!
這些符龍由詭異的能量和符文構成,環繞著他飛舞盤旋,發出令人心悸的嘶吼!
“有意思!老夫本只是路過,懶得搭理你們這群螻蟻。”
怪人笑聲驟停,眼中閃爍著殘忍和戲謔的光,“不過,既然你這老骨頭這么不識抬舉,非要找死,老夫就發發慈悲,成全你們!順便看看,到底是什么破爛玩意兒,給了你們挑釁的勇氣!”
話音未落,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間跨越空間,直逼天道宗山門!
盤旋的符龍發出尖銳的破空厲嘯,如同離弦之箭,裹挾著毀滅性的能量,狠狠撞向天道宗的護山大陣和下方聚集的修士!
山下所有的趙國修士,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停滯,眼睛死死盯著山峰頂端,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絕望中求生的光芒!
就在符龍即將撞上山體的千鈞一發之際!
轟隆——!??!
整個恒岳山,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撼動,劇烈地震顫起來!
一股蒼茫、古老、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鋒銳之意的氣息,陡然從山體內部爆發!
只見天道宗山峰最頂端,一道柔和卻無比堅韌的光芒沖天而起!
光芒之中,一個看似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陳舊的原木色木雕,緩緩升起,懸浮于虛空之中。
木雕出現的剎那,時間仿佛凝固了。
那幾條氣勢洶洶、足以撕裂山岳的符龍,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嘆息之墻,猛地一滯!
前沖的勢頭被硬生生遏制,發出痛苦的哀鳴!
連帶著那撲向山門的符文怪人,身形也微微一晃,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驚異之色。
“嗯?”他停下腳步,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懸浮的木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原來是某個化神小輩留下的一絲意境法寶?呵,雕蟲小技?!斌@異之色很快被更濃的輕蔑取代。
“區區化神初期留下的玩意兒,就算他本人親至,老夫也能讓他有來無回,魂飛魄散!更何況是這么個死物?”
他嗤笑一聲,仿佛在看一個笑話,“也罷,就讓你們這群井底之蛙,徹底絕望吧!”
他眼中兇光暴漲,環繞周身的符龍再次發出震天咆哮,能量波動比之前更加狂暴!
顯然,他打算用更強的力量,一舉碾碎這礙眼的木雕,順便碾碎下面所有螻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