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宣德門外,待漏院。
這里是朝中大臣上朝之前休息的地方,此時雖然剛到寅時,但一些官員卻已經在這里等候了。
一般,屋子里都是平章事之類的大佬待的地方,不過今天,惠王一大早就過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綠衣的翰林院編修。
屋子外,有人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
“哎,看見沒,就是那小子,去王府第一天,就引誘惠王和他結拜,你是不知道,那天把官家給氣的,回去之后,把盤龍棍都撅折了!”
“這翰林真是一屆不如一屆了,什么,他還是狀元?真是讀書讀傻了,今天早朝,有的看了。”
屋子里。
“大哥,坐會兒吧!”
“王爺,我還是站著吧!”
“大哥,你是兄長,這樣不合適,大哥不坐,我也不坐!”
陳青峰就這么被惠王拉著坐在了座位上。
不過就在此時,一名老者邁著四方步走了進來。此時身后還跟著幾名一品二品的大員。
老人剛進屋,就愣了一下。
“你是何人,怎么坐在馮太師的位子上!”
“出去……”
陳青峰一聽,連忙起身。
“哎,這位莫非是翰林院的編修,我記得三年前那一科,便是此人一舉奪魁,真是后生可畏,老夫看你一表人才,今后必是國家棟梁,只不過,你這心思未免急了一點!”
“學生見過馮太師!”
陳青峰雖然時不時的進宮,但是他官職低微,本來也沒資格上朝。卻不想,今天在待漏院,一屁股坐在了當朝太師的位置上。
外面的官員連進門的資格也沒有,只把陳青峰當成笑話。
不過就在此時,宮門打開,一眾官員入朝參政。
馮太師自然要走在最前面。
……
陳青峰跟著惠王,進了宮,然后站在惠王的身后。
此時,他的心情比上一次不知道緊張了多少倍。
……
“諸位愛卿,這幾日純元太妃身體抱恙,現已見好轉,朕心甚慰。馮太師,朕把九個兒子安排下去,他們幾個沒給你添亂吧!”
“皇上,幾位皇子都是天縱之才,皇上安排的差事,他們一個個都辦得妥妥當當……”
“真的?老九,戶部的案子查的怎么樣了?朕給了你三天的時間,你可查清楚了……”
聽到官家問話,惠王有些緊張,陳青峰連忙在后面碰了碰惠王的腳后跟,
“父皇,兒臣追查戶部庫銀一案,已有眉目,迄今為止,追回庫銀八千余兩……”
惠王此言一出,原本安靜的朝堂上突然議論紛紛。
陳青峰此時眼神打量四周,尤其是其他幾位皇子,他想要看看這些人的反應。
不過就在這時,官家卻打斷了陳青峰的思路。
“惠王府侍讀何在!”
“臣在!”
“朕記得給了你三日的時間,你卻只追回了八千兩。這差事能交待嗎?”
陳青峰聽著官家的話,此時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接下來,官家會有兩種可能,要不然就是借題發揮,把自己臭罵一頓,然后閉口不提懲罰的事情,要是這樣,就意味著陳青峰還得接著查。
除此之外,若是把陳青峰貶斥罷官,那就意味著,案子官家也不想再查了。
此時,陳青峰抬起頭來,看著手上拿著奏折的官家。
突然間,他有點同情惠王。
京兆府尹的位置,說起來雖然像是個美差,但是坐在這個位置上,京城的達官顯貴,那是必然要得罪的。
一個出身最低的皇子,坐在最得罪人的位置上,除了棄子背鍋俠,還能有什么作用。
“臣慚愧,不過此案撲朔迷離,三日之期,臣只能查清大致案情,另有一些不解之處,正要奏報陛下?”
“辦事不力,居然還找好了說辭,那你說說,此案還有何不解之處?”
陳青峰迎著眾人的目光上前一步,和惠王站在了一起。
“一是怡紅院的清倌人如霜,被人在城中活活燒死,手段極其殘忍,且贖身的銀兩上,有江南東路轉運司的印記。這些銀兩若是被盜,那如何又會變成贖身銀,且此案位于案犯熊十三聲稱,船上的官銀不足十萬兩,到底是為了脫罪信口雌黃,還是卻有事情,臣才疏學淺,請陛下定奪。”
“二則是盜走銀兩的盜賊,死在了黃橋渡,身上多處刀傷無一生還,雖然現場有些散碎的銀錠,可失竊的官銀大部分不翼而飛。”
“江南東路轉運司……”
皇上自言自語,陳青峰此時卻看到,掌管戶部的三皇子身體似乎在顫抖。
“戶部何在?”
“兒……兒臣在!”
“江南東路的銀子,怎么會出現在怡紅院那種地方?”
“兒臣……兒臣不知,怕是賊人搶走庫銀之后,迷戀美色,所以回城……為……”
“啪!”
皇帝一只手拍在了桌子上。
嚇得三皇子連忙跪倒在地。
“你真當朕是老糊涂嗎?好不容易劫走的銀兩,卻又運回城,只為了給一個妓子贖身,天下哪有這樣的蠢賊?”
三皇子自小聰慧,在眾多皇子中素有賢名。可今天,卻被皇上當眾訓斥。
陳青峰心里跟明鏡似的,怡紅院贖身,就是別人給這位賢王做的局。
“你們幾個,怡紅院的銀子從何而來,有誰愿意清查此案……”
幾位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愿意接這個燙手山芋。
此時,柴無忌抬腳,陳青峰見狀,連忙一腳踩住他。
柴無忌看著陳青峰,滿臉都是迷茫,陳青峰卻微微搖頭。
“都不愿意?京兆府,戶部的案子,朕給你們一個月……”
不等官家說完,陳青峰上前一步。
“陛下,京兆府管理京城大小事務,銀子是江南東路丟得,京兆府無權管轄……”
“好啊!一個小小的王府侍讀?居然敢頂撞朕,來人,扒下他的官衣,給朕趕出去……”
陳青峰聽了,不但不害怕,心里反而有些欣慰。
還是大周文明啊,不殺士子,反正這個官位也得玩沒了,不如索性再玩大一點,以后史書上還能夸自己幾句。
“陛下,臣所說的乃是國家的律法,若是京兆府插手江南東路,那置朝廷于何地,列位大人于何位?臣以為,臣所說之事,并無不妥。”
“給朕趕出去,發配嶺南!”
惠王突然跪下了。
“父皇,兒臣的侍讀自從道任以來,勤勤懇懇,如今才三日,已經追回失銀近萬兩……”
“你住嘴,朕還沒問你上次和臣子私自結交的事情呢,再多說一句,你就滾出京城,滾去你的封地……”
“兒臣不服!”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