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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十五.心無改(3)

  • 三尺莫問
  • 毛在水
  • 4084字
  • 2025-06-07 16:49:30

昭靈一番話拆開來,每個字朱英都明白,但湊在一起,她卻怎么都聽不懂了。

什么叫“吸收它修復自己的身體”,什么又叫“天生是一塊兒的”?

朱英被這從天而降的驚嚇砸傻了,再顧不上什么禮數,直眉愣眼地瞪著昭靈。

此言一出,仿佛往油鍋里潑進了一盆水,也在人群中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什么?她能煉化煞氣?”

“怎么可能?只有魔修和邪祟才修煉煞氣!”

“等等,難道說這其實是個妖?”

“玩笑可不能亂開,劉兄,連三位長老都認不出的妖,那得是什么境界?”

“今日這趟還真沒白跑,竟能撞上這般奇事……”

“老夫修行百年,還從未聽過如此事,簡直,簡直,”一白胡子老頭愕然地“簡直”了半天,好容易才憋出一句:“簡直荒唐!”

眾人咂舌半晌,才終于有一人悄聲問:“可她若是邪祟,又如何能修行、如何能吐納靈氣?”

昭靈聞言翹起指尖,沖那人的方向笑瞇瞇地一點:“道友個話問得好,說實話,我也想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哩,不知諸位道友可有什么法子解惑?”

方才還鬧哄哄地討論得熱烈的眾人一聽這話,頓時都面露難色,左右覷著那三位化神的臉色掂量,殿內霎時安靜了。

究竟有沒有什么妙招不提,玄陽看起來已經篤定此女為邪祟,昭靈和青虛態度尚且曖昧不明,若是此時出了這個頭,卻和那兩位心中看法相悖,可怎么下得來臺。

半晌鴉雀無聲后,自始至終眼皮都沒抬一下、好像壓根沒在聽的青虛忽然開了口:“貧道有個辦法。”

一干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到他身上。

青虛抖了抖袖袍,干瘦的手掌一展,掌心便憑空出現一根金光閃閃的長毛。

“此乃靈獸狴犴之須,可明辨正邪,祥瑞之物觸之則明,兇邪之物觸之則暗,不祥不兇之物觸之,則無法使其變化。”

說著,他抬起手指輕輕碰了一碰那飄于半空的金毛,按說一位體內充斥著靈氣的化神期大能,怎么也算得上祥瑞,此須卻很不給面子,一點不變化:“如此。”

狴犴乃上古神獸后裔,陸上早沒有了,周遭人哪見過這等寶貝,全抻長了脖子看稀奇。

青虛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皮,手指一點,金色長毛便悠悠地飛到了朱英身前:“不妨一試。”

湊近了看,這根長毛上竟然好似流淌著淡淡的靈氣,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嚴之感。朱英心中不由一緊,默默捏了捏拳頭,深吸一口氣,抬起手,又猶豫地懸在半空等了良久,才輕輕握住了。

青天白日,眾目睽睽,所有人都清晰瞧見,那根方才還流光溢彩的金毛甫一碰到朱英,便迅速暗了下去,最后甚至近乎變成了黑色。

大兇。

朱英死死注視著那根發黑的獸須,驀地咬緊了牙關,手掌也不自覺攥緊,直攥得指尖都嵌進了肉里,一副恨不得當場把這長毛捏碎的模樣。

不等周遭驚呼聲落下去,那昆侖的愣頭青又開口了。

只見他站得端端正正,面露懷疑:“即便是靈獸,此物也不過一死物,居然能判定人之正邪?可信么?”

在場眾人全悶著頭裝聾子,沒一個敢接話。聽聽這話說的,化神長老都說了可信,哪輪得到他們這群金丹質疑?難不成瀛洲仙島的長老能擅自動手腳,就為了害一個窮酸地方的毛丫頭不成?

青虛也側目睨過來,意味深長地打量他,嚴越卻好似看不懂眼色,還不知收斂:“晚輩也想試試。”

青虛置若罔聞,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嚴越半晌沒等到回答,干脆直接當他同意了,走到朱英面前,沖她伸出手:“姑且讓我一試。”

朱英愕然,悄悄瞥了青虛一眼,見他仍然沒什么反應,便將狴犴須交了出去。

誰知那狴犴須在朱英手中黯淡得跟野豬毛相差無幾,可一到了嚴越手中,幾乎立刻就恢復了光彩,不僅如此,甚至比最初的光芒更亮,亮成了大殿里一道燦爛的金光。

“……”

嚴越一臉無辜地望向朱英,發現朱英也正繃著臉皮,滿眼殺氣地看著他。

就連青虛也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他意料之外地微微睜大眼,看了看嚴越,又看了看那亮得能作燈芯地狴犴須:“奇人異士,貧道見得并不算少,卻還從未見過有何人能讓狴犴須明亮至此,這位小道友……”

他又仔細將嚴越端詳一番,許久才緩緩道:“……身世必然不俗。”

人與靈獸不同,生來如白紙,也沒有血統與習性的束縛,此身究竟是邪是正,并不能簡單以身世判斷,因此狴犴須在活人手中向來不會有什么反應,瀛洲修士哪個不是身世不俗,狴犴須卻要么含糊其辭,要么稍加評判,少見大吉大兇出現。

像現在這般光芒大作,已經不能用尋常的出身奇異來解釋了,方才青虛其實想問嚴越究竟是不是人,因為只有靈草靈獸才經常被狴犴須判為大吉,但他仔細一瞧,靈臺紫府經脈根骨樣樣齊全,的確是人沒錯。

沒想到這一趟還有意外收獲……青虛默默垂眸。只可惜被昆侖搶先了一步。

眼看眾人的關注點都要被嚴越這半路殺出來的怪胎給吸引走,玄陽重重咳了一聲,大殿內霎時又恢復了安靜。

“青虛長老此法測出來的結果為何?”

青虛手掌虛虛一抓,狴犴須便回到了他掌中,再一合掌,便不見了。

這天生眼尾和唇角都往下掉、渾身寫滿了苦氣的男人往太師椅背上一靠,語氣緩慢又平淡:“極陰極邪之人,即便不是邪祟,也脫不了太多干系。”

玄陽又問:“長老認為當如何處置?”

青虛答:“如此兇煞災星,長留于人世恐成大患。”

玄陽頷首:“確是如此。”

青虛順勢提議:“不如交由貧道帶回瀛洲島,藏于海外,免得將來為禍人間。”

玄陽并不贊同,搖頭道:“瀛洲仙島遍布祥瑞,此子去了只會給貴島招致災禍,又有何益?老夫覺得不妥。”

一干看客這時候總算聽出來了,三清和瀛洲恐怕早有了決斷,而昭靈代表的姑射一派始終作壁上觀,現在雙方僵持,正要就怎么處理這個小女孩之事爭個高下呢!

朱英一聽青虛二話不說就要帶她去瀛洲島,心中卻并不欣喜,反倒急了,不自覺上前半步,張了張嘴想要說話:“我……”

玄陽劍眉一蹙,驀然回眸,那雙刀刻似的眼睛甫一對上朱英的目光,她便感覺一股與司馬徹同等、甚至更甚的威壓,不由分說地狠狠砸了下來。

朱英沒設防備,猝不及防地受了這一下,膝蓋一軟,“咚”的一聲被壓得跪了下去,再也沒能吐出一個字。

青虛跟沒看見一樣,眉毛都沒抬一下,平靜地轉過頭:“那么玄陽長老認為應當如何是好?”

話音剛落,玄陽便斬釘截鐵道:“為免貽害無窮,老夫認為,當就地斬殺。”

此話說得義正言辭,好像不是要殺一個人,而是切個菜似的,圍觀眾人卻并不驚訝,畢竟玄陽鐵面無私的美名遠揚,修真界誰不知道招惹誰也不能招惹這位,別人說嫉惡如仇可能只是說說,這位卻真能鏟平一整個洞府。

只有站在旁邊的朱瀚聞言,臉色當即白了幾分,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卻重重地合上眼,半晌后睜開,還是沒出聲。

青虛不再接話,就那么冷冷注視著玄陽,玄陽也瞇起了眼,倆人仿佛入了定一般,一動不動。化神期的大能們有的是辦法暗自較勁,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兩股針鋒相對的威壓,只是隱約露了個氣息,已經能讓眾人噤若寒蟬。

良久的鴉雀無聲,直到許多人的衣衫都被冷汗濕透后,昭靈才忽然插了進來。

她柔若無骨的手掌輕輕一招,纏在身上的輕紗飄然若流風,徑直插進了青虛與玄陽之間,眾人都覺心頭壓迫陡然一松。

“二位哥哥莫要鬧脾氣了,玄陽大哥,這小娃可是和我太師侄定了親的媳婦,我見兩個小崽感情還挺好,哪能如此就把人殺了?莫非你想叫我太師侄年紀輕輕便作鰥夫?”

她似笑非笑地問完玄陽,又轉向青虛:“青虛長老,瀛洲仙島遺世獨立,可不是專門關押禍害的監牢,將此種麻煩丟與瀛洲道友們,我等心中也不安生呀。”

玄陽終于移開視線,氣沖沖地哼了一聲,卻并未反駁。

青虛沉吟片刻,沒摸清昭靈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既然如此,依昭靈仙子所見,如何是好?”

昭靈抿唇一笑:“我還真有個辦法哩。”

“你們一個兩個說這么多,無非是怕她以此身走歪門邪道,將來成為個禍害人間的魔修,可我若是叫她修不了魔呢?”

她沖玄陽晃晃腦袋,小女孩撒嬌一樣,托著下巴得意:“玄陽大哥,我這個法子,你看如何?”

玄陽怔了怔,半晌后才皺起眉頭:“若是你愿意,老夫沒意見,只是……”

昭靈打斷他:“哎呀,一個連道心都沒有的小姑娘,能耗我多少精元?我只擔心她忍不住疼嘞!”

青虛若有所思,端詳她半晌,也緩言道:“昭靈仙子的辦法若是能成功,貧道也沒意見。”

昭靈得了這二位首肯,笑嘻嘻地一拍掌,看向一旁從頭到尾沒插嘴、好似不存在的朱瀚:“也得問問你,我能用玄女的周天火燒壞這妹伢兒的靈臺,讓她從今往后再也感知不到靈氣,雖然再也修不得道,但能留得條命,你說好不?”

靈臺是奇經八脈的中樞,是內丹棲身之處,連接著神魂,修道之人道心破碎嚴重便是嚴重在會炸毀靈臺,常人若是靈臺毀了,別說修行了,能不瘋不傻都算堅強的。

周天火則是玄女一脈的伴生火,威力無窮,可虛可實,傳說連三魂七魄都能燒盡,也只有這樣的火能用于毀壞靈臺。

尚跪在地上無法起身的朱英聽聞這番話,整顆心都好似被吊了起來,她拼盡全力,渾身的骨頭都被掙得嘎嘣作響,才終于能夠顫顫巍巍地扭扭脖子。

不行,她想。

憑什么這些人僅憑一張嘴、一根毛就能判斷她是正是邪,就能決定她是生是死?

……因為強。

其實不用問,她心中也早有答案。實力強悍,就是能夠為所欲為、能夠蠻不講理。

天要亡她,她一直清楚,但曾經代表天道的是谷湛子,是朱慕,是龍泉,他們貶損她、斥責她、否定她,卻尚且觸手可及,但現在的這些人卻強到僅僅一個眼神,她便動彈不得。

朱英牙關交錯,磨出“咔咔”的響聲,拼命想抬起頭,心里怒吼著一千句一萬句的不甘、不愿和不屈,卻驀然聽見了一道沉穩的聲音。

“好。”有人說,“有勞仙子。”

朱英愣住了。

不用看,她聽得出來,這是她親爹的聲音。

好像忽然入了冬,朱英如墜萬丈深淵,渾身都哆嗦起來。她胸中凝滯的千句萬句的嘶吼一下全被凍成了冰塊,劈頭蓋臉地砸落下來,砸得她肋骨生疼。

朱瀚并不在意朱英能不能修行,不如說朱英修不了道對他而言才是喜事一樁,朱英這才想起,從頭到尾,不愿意屈服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她不怕天高,不畏路險,一意孤行地跋涉了這么多年,一回頭卻發現一望無際的荒原上,始終只有她一人。

那樣多的人站在崖邊對她喊:“回來吧,回來吧,為什么非要走這歧路呢?是寬敞安逸的正道不好嗎?”朱英毫不猶豫地高聲回他們“不好”,這些人便扔出鉤子,丟出套索,像抓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想把她揪回那條他們自以為的好路上去。

麻繩一圈一圈勒住她的脖頸,她拳打腳踢,拼命掙扎,卻其實從來沒真的生氣過,因為這許多繩索雖綁得人喘不過氣,卻也是他們的關愛。這些人都是真心盼著她好,朱英心里有數。

命當多崎路,她不怨恨誰,她只是覺得有些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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