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幽霧山脈，邊緣。

天穹上黑煞席卷，卷走下方數百人組成的龐大車隊。

黑煞之中，無陰龍目露兇光。

“哼，磐蛇，害我這么久，如今也輪到我收利息了。”

其冷哼一聲，周身筑基后期氣息一頓，隱隱跌落，但很快穩住。

一年多來的追殺，時至今日，他身上之傷依舊未曾恢復，極大的拖慢了結丹的進程。

曾經高高在上的元嬰真君，如何忍得了這口氣。

念及此，他目光望向云水坊市方向，眼底閃過忌憚與猜疑。

時至今日，一年來的細思，他總覺這其中，有些問題。

但他不敢賭。

那股氣息，勾起了他記憶最深處的恐懼，那日看到的瞳孔，在他心頭無限放大。

面對結丹，他尚有逃跑之能，若是真的面對他，那便是重回元嬰，也絕無任何還手之力。

人與人的差距，有時候比人與狗都大。

......

云水坊，軒家駐地。

側屋。

地火熊熊噴薄，其上，一座足有一人高的丹爐矗立。

陸長青盤膝坐在丹爐前，手中藏青灰白二色法力不斷注入，額上，些許細密的汗珠緩緩浮現。

許久之后，丹爐下，燃燒的地火逐漸停歇，陸長青睜開眼，手中法力抽回。

一股血腥氣混雜著草藥形成的怪異味道從丹爐中迸發。

陸長青長舒一口氣，打開丹爐。

一枚有著三道半云紋的猩紅色丹藥，出現在眼中。

上品燃血丹，多半條云紋，位列精品。

“一顆精品上品燃血丹，代價便是，一爐六顆的燃血丹，僅剩下這一顆。”

陸長青呢喃一句，取出玉瓶，收好丹藥。

一年來的鉆研下，對于上品丹藥的煉制，陸長青基本上登堂入室。

如今舍棄一爐，僅出這一顆精品的辦法，則是陸長青結合方同那份二階傳承中的秘法取巧而來。

那份秘法中，舍棄一爐，專煉一顆丹藥，有三成概率提升剩余一顆丹藥的半個品階。

陸長青則在此基礎上，使用了殘篇傳承中成功率驟降的‘升階秘法’，這才煉制而成。

“原本，僅靠‘升階’秘法，我便可以一爐穩定出一顆精品，如今卻要舍棄一爐中其余丹藥。”

看著爐中其余五粒烏黑的殘渣，陸長青略顯可惜。

升階秘法，便是軒家給的，與生死枯榮訣有所聯系的殘篇傳承中，提升丹藥品階的秘法。

這秘法，唯獨在煉制上品丹藥時，有所缺疏，成功率驟降到一成不到。

對此，陸長青懷疑，在一階上品傳承的篇章中，對秘法有新的補充。

不過，那份傳承中一階上品部分，依舊在軒家手中。

陸長青這一年來，曾數次隱晦詢問軒盛興，但最終都沒了下文。

對此，惋惜之余，陸長青倒也沒有過多強求。

有方同的二階傳承之后，那份傳承的緊俏性，沒那么高。

陸長青對剩余的傳承，越是表現得急切，軒家，便越能握住把柄。

反而，當陸長青不著急時，著急的，便是軒家了。

門外，軒承妍端著手，一副求教的模樣觸動禁制。

陸長青幾個清潔術，將屋子與丹爐掃凈，祛除氣息之后，解除禁制，看向門外的少女。

一年過去，軒承妍已然十八歲接近十九，徹底長開，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嬌羞少女。

其身上的修為，也在軒家的供養下，達到練氣二層過半的程度。

對于其下品水靈根來說，算是很快了。

“什么問題？”

陸長青看向軒承妍。

一年來，軒承妍來的愈發頻繁，或許是收到了軒家的壓力。

畢竟，隨著陸長青修為逼近練氣后期，即將離開。

軒家的收入，將會迎來一個斷崖式下跌。

往后所依靠的，自然只有軒承妍這個下品丹師。

“重新煉制一爐，我看看問題出在哪。”

沒等軒承妍說，陸長青再度開口。

對于軒承妍，雖然是與軒家交易而收下的徒弟，但這些年來的相處，到底是有了幾分師徒情誼。

陸長青該教的，都教了，至少他問心無愧。

至于能不能學會，那便是軒承妍的事了。

“我沒材料了...”

軒承妍小臉上浮現幾抹微紅，有些不太好意思。

很顯然，為了嘗試燃血丹，她浪費了不少材料，不好意思再開口找軒家要。

“到底是十八九歲，年輕，臉皮薄。”

陸長青心頭了然。

“跟我去庫房吧，正好我也需要些材料。”

陸長青見此，沒有戳破，起身去往庫房。

身后，軒承妍抿了抿嘴，眼角露出幾分開心的神色，宛若小孩一般跟在陸長青身后。

庫房。

一個略顯頹廢的青年低著頭，處理著手中東西。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負責庫房的軒盛全，在年前壽終離世。

如今管理庫房的，是軒大牛。

距上一次煉器相見，如今五年多過去，軒大牛不再是那個得了資源便傲然的軒大牛。

如今，其身形略顯頹廢，修為堪堪達到練氣四層過半。

或許是其練氣初期的修行順風順水，又養成了自持甚高的性格。

其在練氣三層巔峰后，足足在瓶頸卡了三年。

三年來，軒家對其的資源供養，逐步減少。

哪怕其兩年前通過一顆清氣丹破開瓶頸，但軒家為數不多的資源，也不可能像以往那般傾斜給他了。

這期間，軒大牛逐漸被現實磨礪，心灰意冷，成了這般模樣。

一旁，柳安然看到身著青袍，面容俊秀，氣質愈發出塵的陸長青，不由得深深低下頭。

握著掃把的手，隱隱發顫。

五年多過去，二十六七歲的她，為了供養軒大牛購買清氣丹，在日夜的勞作下，已然有了老相。

但陸長青，卻依舊是當初那個俊俏少年，未曾有絲毫改變，甚至地位，比以往更加崇高。

其身后跟著的軒承妍，無論是身材相貌，都遠超當初的她。

而她舍身托付，寄予厚望的軒大牛，卻一次次讓她失望。

想到這，她不敢抬頭，甚至不敢再看陸長青的身影，只是麻木的揮舞著掃把，帶著些許皺紋的眼角，不知何時已然濕潤。

此時，她心中的情緒，復雜到極點。

一旁，守在庫房前略顯頹廢的軒大牛看到來人，眼底浮現沉默。

五年來的劇變，早已磨平了他心中的傲氣。

曾經認為可以隨意超越的陸長青，在如今看來，卻是他無法高攀的對象。

甚至，當陸長青走來時，他都不再敢直視陸長青。

隨著陸長青的接近，軒大牛沉默復雜的眼神逐漸變得恭敬。

“陸丹師。”

他嘴唇蠕動許久，說出一句話來，曾經高高抬起，傲然示人的頭顱深深低下，不敢有絲毫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