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利嘴角掛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看著眼前那張只剩一半血肉的臉。

“我算是明白了，馬爾科姆是個聰明人啊.....”

他嘲笑著自己的自以為是，總以為騙過了那個白發蒼蒼，宦海浮沉的審判官。

“這個任務，恐怕只有我這個貪生怕死的家伙才能完成，你們這些視死如歸的家伙，不成的。”

他搖了搖頭，聲音里帶著陳腐的煙草味。

“你們總把為了帝皇放在嘴邊，動不動就要為了他去死。”

“狗屁！你們問過帝皇他老人家嗎？”

“完成任務，活下來，然后再去承受下一次重擔，這特么才是忠誠！”

“死亡，才是最不負責任的行為。”

“你們是神皇的貨幣，又不是燒一次就完的冥幣，要流通的！”

政委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寒光一閃而過。

而米利卻不給對方任何反駁的余地。

“把核子武器給我運出去，有多遠滾多遠!”

“不可能！我們計劃的冗余本就不富裕，沒有這些臟彈，拿什么去炸？”

政委依然沒有放下槍，顯然對米利的判斷不以為然，他堅信核子武器的毀滅性效率，遠勝那些需要費力運輸安裝的常規固態炸藥。

米利懶得再與這個榆木腦袋爭辯，他猛地抓起手邊的軍用通訊器，用盡全力砸向對面的金屬腦袋。

通訊器在金屬面頰上撞得粉碎，零件四散飛濺。

“你他媽就是個白癡！”

“剛剛的核爆還看得不夠明白嗎？它們，在爆炸前，就知道，要，躲開！”

通訊器一下一下的砸在政委連上，目睹這一切的哨兵面面相覷。

“它們能感應到生物質，你憑什么覺得它們感受不到這明顯千萬倍的輻射異常？”

“還有，你以為之前那頭潛入進來的泰倫刺客，為什么會憑空出現在這里？”

話語間，米利已經將這名高階軍官摁在地上。

“現在，要么給我解決這該死的爆炸物當量問題！”

“要么，就他媽讓我打這個該死的電話！”

政委的金屬面頰抽動了一下，似乎想反駁，卻又無從開口。

片刻后，他直起身子，戴好軍帽。

“守密與完成任務同樣重要，審判官大人自然會做好萬全的準備。”

米利聞言，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在狹窄的泵房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審判官？當他下令對那三十五個世界執行滅絕令的時候，不管這場戰爭是輸是贏，他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止住笑聲，眼神變得銳利如刀。

“你們這些人，每一個，腦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去死，怎么死得偉大，死得悲壯！”

“只有老子！”

“只有老子，在認認真真地考慮，怎么他媽的活著，贏得這場該死的勝利！”

政委沉默了。

他審視著自己的內心，回憶著自己接到這份“最終任務”以來，那份縈繞在心頭的，近乎解脫般的輕松感。

或許，這個油滑、怕死、滿嘴胡言的將軍，說的有點道理。

然后他就看到了被自己的金屬腦袋震得粉碎的專線通訊器.....

他冷笑著頷首，轉身離去，門口隨即又多了兩名荷槍實彈的風暴忠嗣軍衛兵，將這間破爛的水泵房休息室看守得更加嚴密。

米利頹然坐倒在行軍床上，腦海中閃過藍星那些專家們含糊不清的建議。

此刻的他，只能將微弱的希望，寄托于下一次不可知的“回歸”，期盼著家鄉那邊能拿出更高效、更安全的解決方案。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了那個狹小黢黑的通風管道。

一個穿著尿布的小小身影，正扒在那黑洞洞的入口邊緣，咧著沒牙的嘴，沖他傻乎乎地笑著。

......

當洛宸的身影出現在四號防區邊緣時，迎接他的，是如同末日降臨般的混亂景象。

這里的國教與護教軍協同部隊，正被泰倫蟲族那連綿不絕的孢子毒炮轟炸得暈頭轉向，陣地上彌漫著刺鼻的酸霧與焦臭。

不斷聚攏而來的生化炮蟲已然形成了規模，十幾只脊背上生長著猙獰生物孢子炮的巨物一字排開，肩部強健的肌肉正劇烈地痙攣著，積蓄著下一次齊射的力量。

以黎曼魯斯主戰坦克和“毒刃”重型坦克為主力的裝甲突擊部隊，正狼狽不堪地從前線撤回，厚重的正面裝甲上，布滿了被強酸腐蝕出的坑洼，一些坦克的履帶甚至還在燃燒。

更遠處的廢墟之中，一座座閃爍著幽光的毛細塔正緩緩從地底升起，它們如同從地獄伸出的觸手，不斷地噴吐著致命的絕望。

負責前來迎接洛宸的副將，正一邊冷靜的指揮各個火力點進行掩護，一邊禮貌的問候著這位莫名其妙來輪崗的大靈能者。

他的思維模式在社交協議和殺戮協議間迅捷的切換，

“您好，洛長官...我這會稍微有些忙...”

他一個箭步躍上了一臺已經被開了瓢的毒刃，操起了其上僅存的重型雙管激光槍，生硬的面容逐漸變得扭曲瘋狂。

“統領大人已經在十二號樓備下了接風午宴，請您務必賞光！”

洛宸看著那副將浴血奮戰的癲狂模樣，又看了看遠處如同末日降臨般的戰場，突然覺得，吃飯這事兒，似乎也沒那么著急了。

這一拖，便拖到了華燈初上。

來自卡迪亞的大靈能者，用他那神鬼莫測的手段，給本地這些驕傲的機械教小崽子們，帶來了一點小小的靈能震撼。

有些單純的護教軍們仿佛打開了新的大門，甚至覺得龍騎兵的鐵行引擎都不香了。

哪個護教軍先鋒能夠拒絕一頭張牙舞爪，難以馴服的武士蟲作為坐騎呢——盡管只有短短的十幾秒鐘。

“您要是再持久一些就好了...”這是洛宸今天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

這些平日里對自己機械改造軀體極度自信的士兵，此刻完全忽視了靈能者那通常與不詳和異端掛鉤的身份，歡喜的簇擁著洛宸，將他送到了那間充當臨時宴會廳的十二號建筑門口。

現在，應該算是晚宴了。

宴會廳內，長長的餐桌上擺放著依舊精致的菜肴，它們已經被反復加熱了至少四遍，但看上去卻依然如最初般鮮美。

而那位據說從中午就開始等待的統領大人，此刻正一絲不茍的站在長桌旁，仔細調整著每一個餐盤與刀叉的間距，仿佛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

“如你所見，我就是你想象中的...那個蟲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