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空氣如同凝固的油脂，包裹著每一寸裸露的皮膚，粘稠的、泛著詭異綠光的膿液在腳下咕嘟作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腐爛的臟器上。

兩名極限戰士環顧四周，盡是蔓延不絕的納垢惡魔。

“呼-書記官，老子要是再相信你指的路，就是條狗。”

杰拉德丟下手中因碎骨而卡克的鏈鋸劍，咒罵了一聲。

“還能聯系上榮譽衛隊嗎？”

“榮譽衛隊？”書記官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戰團長傷的那么重，那幫鐵疙瘩肯定跑的比狗都快...這會估計已經殺出去了...”

“也好，至少我們殿后任務完成的不錯。”杰拉德反手打碎了一個混沌卵，又將匕首插進一頭不知道是東西變異的玩意兒。

“咱們戰團長這容易上頭的習慣，還真是一脈相承啊...”

“哈哈哈。”

這片翻騰著惡臭與絕望的亞空間之中，突然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戰團智庫嚴重懷疑，在發現某個驚天陰謀之后，慌不擇路的兩人極有可能一頭扎進了納垢的花園。

“可惜了。”智庫書記官阿伽門農，靠在一塊不斷滲出黃綠色液體的“巖石”上，聲音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苦澀與不甘。

經過強化的視網膜，重傷之下卻只能捕捉到周圍綽綽的陰影，不斷聚攏的納垢惡魔，正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笑聲，期待著享用新的祭品。

“如此關鍵的情報...就要隨著我們一起爛在這里了。”

杰拉德沉重的呼吸聲在頭盔中回蕩，他剛剛看到的景象，如同跗骨之蛆，噬咬著他的心智。

那個讓智庫都為之恐懼的根源，他見過。

就在他即將返回的家鄉。

腕間的計時器顯示，回歸的時間，還有差不多足三個小時。

依照他們此刻的狀態，遍體鱗傷，彈盡糧絕，別說三個小時，就是三分鐘，都顯得如此奢侈。

杰拉德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帶著決絕的冷靜和堅毅。

“還不一定。”

“我的靈魂之上，有一道特殊的印記。”

他頓了頓，似乎在思索該如何向兄弟解釋這個不合情理的真相。

“瀕死之時，會產生可以被探查的波動。”

“以你剩下的力量，應該還能施加靈魂沖擊吧，只要注意好強度的變化...”

“就可以傳遞一些簡單的信息。”

“我相信我家鄉的兄弟們，一定能夠收到。”

阿伽門農猛地轉過頭，語氣中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愕：“你…你不是極限戰士。”

“動手吧，這樣，至少我們兩個，至少不會白白死在這里。”

杰拉德搖了搖頭，沾滿污穢的頭盔發出沉悶的摩擦聲。

“那些東西，可不會給我們太多討論的時間。”

書記官的聲音多了一絲遲疑，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用腦袋點了點附近那些扭曲的，惡心的，沒有人形的爛肉。

“你應該明白，在亞空間變成失魂者的下場。”

“與人類的存續相比，這不重要。”杰拉德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半分猶豫。

他掙扎著起身，揮舞著能量即將耗盡的拳套，用最后的力量為身后的兄弟爭取施法的時間，爭取...殺死他自己的時間。

書記官不再遲疑，他的雙眼開始失焦，指尖凝聚起不詳的幽藍色靈能電弧，那光芒在他意志的引導下，逐漸調整著震蕩的頻率，小心翼翼的向杰拉德提供的那個獨特波段靠攏。

空氣中彌漫的腐臭，似乎都被這驚人的能量排開了一絲。

最后，他低沉地說道。

“準備好了嗎？”

杰拉德緊繃的身體終于松弛下來，嘴角咧開一個釋然的弧度。

“動手吧，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祝你好運，我的兄弟。”

靈魂撕裂的痛苦讓他眼球充血，瞬間失去了視力，靈魂的碎片在這恐怖的亞空間中被泯滅，被吞噬，再也無緣回歸魂牽夢繞的故鄉。

但他還是看到了那紅色廣場上覓食的群鴿，裹著厚厚衣物的人群，以及哈著冷氣，頻頻回首的姑娘。

“阿爾法小隊，杰拉德，烏拉——”

沉重的動力甲轟然墜落在污穢腐敗的大地之上，激起一片令人作嘔的漿液。

然后是書記官一邊扛起他的尸體，一邊帶著哭腔的咒罵。

“媽蛋，該死的阿爾法狗都不埋...”

一道微弱卻獨特的垂死波動，突兀地出現在“超級棱鏡”計劃的監控屏幕上，監控中心內，所有值班人員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只余下一片錯愕。

“狗屁阿爾法，真是個廢物。”

......

王婧蟄取代了杰拉德的位置，從容而安靜的躺進了培養倉。

“蘇局，您要不再想想吧，名額寶貴。”

忙的腳不沾地的沃爾茲苦口婆心的勸著自己的小師妹。

“根據我們的判斷，這次的穿越者還是會降臨在上一個附近，杰拉德...真的不是庸才。”

“婧蟄也不是，怎么，看不起龍國女人？”

沃爾茲抹了抹不存在的冷汗，悻悻著不再說話。

而一旁的三號顧問團隊依然忙碌，他們利用設備給培養倉加注的功夫，對著米利千叮嚀萬囑咐。

“剛剛溝通確認了穿越者立花千代的信息，神圣泰拉的刺客庭已經下達了指令，目標就是你說的這個異形！”

“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抵達開普勒，幫你消除那個神選的威脅...你們一個有實力，一個有腦子...”

“暫時穩住他，相信我，古圣的力量就算尋常的惡魔王子也難以察覺，千萬別慌...”

而后者并沒有回話，只是專注于調整自己的呼吸。

蘇晚走到了洛宸的培養倉前，有些不知道該跟這個倒霉的青年才俊交代些什么。

“你的要求，我會傳達到...”

鋼化玻璃內的男人輕松的回應，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

“這次來的匆忙，沒準備什么...等等！”

他的余光掃到了先前抬出尸體的那個培養倉，以及閉目養神的王婧蟄。

“穿越者死亡以后，是可以替換的？”他感覺自己全身的雞皮疙瘩瞬間隆起。

“那既然在另一邊死亡會死，那么在這一邊...”

洛宸的語氣帶著驚恐，語句有些混亂，但蘇晚還是第一時間理解了他的意思。

“不愧是諾獎得主，果然敏銳。”

“這個我還不知道，但是相信我，他們會嘗試的。”

“呵呵，反正也沒有什么損失不是？”

蘇晚的笑容在他的眼里宛如惡魔。

“所以下一次，最好不要來的這么匆忙，記得給我準備些有用的東西。”

洛宸第一次覺得，戰錘那一邊的世界，是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