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的第六日悄然來臨。

洛宸對陰魂不散的混沌腐蝕已經頗有些習以為常的意思。

亞倫的赴死前的質問仍在耳邊回響，讓他依舊彷徨，但是，在這個糞坑一般的世界，當個異端似乎也沒什么不好。

議事廳內，凱瑟琳的姿態依然無可挑剔，而胸腹處汩汩冒血的尤哥長老，卻早已被拖到大廳的一角。

養尊處優的長老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般陣仗，個個噤若寒蟬，恨不得趕緊找個地縫鉆進去。

洛宸神選的身份，由凱瑟琳親口承認，又經尤哥長老用生命加以“證實”，已然如同一座大山，壓在最初印象教派每個人的心頭。

更遑論身邊還站著貝克這個剛剛投誠的“強援”。

凱瑟琳費盡心機，縱然有萬般不甘，此刻所能做的極限，也僅僅是維持住表面的平靜。

她清楚，此后的所有行動，都必須得到這位“神選大人”的首肯。

自己頭上生生多了個活爹。

當議事廳厚重木門緩緩合攏，各懷鬼胎的長老們匆匆退場，只余下洛宸、凱瑟琳，以及垂手侍立在一旁的瑪莎長老和新晉“信徒”貝克族長。

凱瑟琳終于不必再偽裝。

怒火在美麗的眼眸中燃燒，聲音因壓抑而微微顫抖。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洛宸慢條斯理地取下外置腦機，指尖劃過金屬片，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為什么？”

他臉上帶著一抹玩味的笑容，那雙紫色的眼眸中，卻尋不到半分笑意。

“凱瑟琳教主，我倒是覺得，是你有些過于貪心了。”

他踱了兩步，目光掃過凱瑟琳精致卻緊繃的臉龐：

“三天前，你最大的愿景，不過是帶領盡可能多的人，從那些異形的爪下活著逃出來。”

“兩天前，你還在為如何撐過貝克的威脅而寢食難安。”

“昨天上午，你的想法，大概還只是如何在教派內部，穩固住自己搖搖欲墜的位置。”

洛宸向前踏出一步，聲音不高，卻字字誅心。

“怎么？這才過了多久？就已經想著要唯我獨尊，大權獨攬了？”

凱瑟琳被這番話堵得幾乎窒息，她強自爭辯。

“那...那你也不能借助貝克的力量！我還以為...”

“你以為我會殺了他…為了你？”

洛宸發出一聲輕笑，那笑聲在空曠的議事廳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沒錯，這曾經是最好的選擇，你一度真的讓我以為，只要除掉貝克，我就能得到你毫無保留的全力支持。”

他瞥了一眼身旁噤若寒蟬的貝克族長，后者非常識趣地低下了頭。

洛宸的目光重新落在凱瑟琳身上，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銳利：

“最高明的謊言，從來都是說了一半的真話。“

“你身上的傷疤與恥辱，確實不假。“

“那場讓你至今回想起來，都感到不堪的宴會，也的確是貝克家族的手筆。“

洛宸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戲謔。

“可是，那個讓你在無數午夜夢回時，都不寒而栗的男人，他真的是貝克嗎？“

他伸出手，指尖幾乎要觸碰到凱瑟琳顫抖的臉頰。

“見到這個老家伙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個非常標準的政客，一個徹頭徹尾的投機者。“

“像你這樣的女人，凱瑟琳，已經遠遠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而是他不可多得的晉身之資。”

凱瑟琳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晃動，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洛宸的審視之下。

洛宸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繼續在她耳邊繚繞。

“我其實一直想不明白，在你傷愈之后，那位讓你刻骨銘心的大人物，為什么就再也沒有找過你的麻煩？“

“這道傷口雖然看上去可怖，但對于一位真正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而言，真的算得了什么嗎？“

他微微傾下身，紫色的眼眸緊緊盯著凱瑟琳因恐懼而放大的瞳孔。

“難道說，那位光芒萬丈的國教大主教，此番過后，真的洗心革面，幡然悔悟了嗎？“

“別說了！“

凱瑟琳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仿佛塵封已久的傷疤，被一層層的無情揭開。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從她美麗的眼眶中滾落，砸在議事廳冰冷堅硬的石質地面上，碎裂成無數細小的水花。

她一把拉過身旁早已被這驚天秘聞駭得魂不附體，此刻仍舊哆哆嗦嗦的瑪莎長老，想要逃離這個讓她感到恐懼的地方。

洛宸冰冷的聲音，卻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身后響起。

“站住。“

“印象教派的教典里，難道沒有教導過你們，何為上下尊卑嗎？”

凱瑟琳的腳步猛地頓住，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所有的情緒，對著洛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不知是因為極度的氣憤，還是別的什么難以言說的情緒，她彎腰時的角度極大，也無心刻意遮攔，正好迎向洛宸的視線。

深不見底的溝壑一覽無余，而那道曾經猙獰扭曲的傷疤，不知何時，又被她用某種手段，悄無聲息地隱藏了起來，只余下一片令人遐想的雪白。

這個女人還不死心。

有了貝克的投效，洛宸在巢都終于有了一點點自保的本錢，但他卻仍然不敢有絲毫大意——凱瑟琳身上的疑團遠遠不止如此。

在元芳無孔不入的滲透之下，洛宸看到了凱瑟琳零零散散的卷宗，其不幸的經歷和不屈的意志縱然讓人動容，卻也隱藏了一些更為關鍵的細節。

卷宗本身并不特別。

只是最近兩年，開普勒的行星總督曾查閱過這份卷宗，三十二次。

洛宸擱置下了心中的好奇，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從貝克那里接過背包，走進了獨屬于自己的暗室。

工作站記錄的數據已經被元芳初步整理，在看到圖像的第一眼，洛宸的臉上就出現了壓抑不住的笑意，并逐漸轉化為肆無忌憚的狂笑。

在收服貝克和獻祭尤哥兩個最為關鍵的時間點上，腦機記錄的圖譜上，赫然只出現了一個拐點。

“呵呵，邪神，不過也是亞空間里，高級點的打工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