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存之道
- 荒嶼楫夢
- 錢海風
- 6595字
- 2025-05-08 05:49:48
林大森的胃在抗議,五天前的那頓椰子蟹肉煲已成遙遠的記憶。如今他正趴在一棵樹上,被晨露浸濕的褲子緊貼著皮膚,像是裹了一層冰涼的濕紙。沈明月在他旁邊的枝干上,像只靈巧的猴子,眼睛緊盯著下方的空地。
“看來當年科舉沒考上也是件好事,“林大森小聲嘀咕,“否則我這會兒該是在哪個衙門里喝茶曬太陽,而不是在樹上學猴子抓虱子。“
“閉嘴,“沈明月頭也不回,“再廢話我就把你從樹上踹下去?!?
林大森縮了縮脖子。沈明月這女人,自從到了這荒島,脾氣越來越像他曾經養過的那只會咬人的貓——明明看著文靜,骨子里卻是一肚子壞水。不過想想也是,一個敢偷混上鄭和下西洋船隊的女人,哪會是善茬。
空地上,艾拉正教蘇豐年如何編織繩索。那小子一副神魂顛倒的樣子,手上笨拙地擺弄著藤蔓,眼睛卻目不轉睛地盯著艾拉靈巧的手指。林大森心想,這場景要是放在戲臺上,那就是《山東小子傾心南洋女》,或者叫《癡情郎誤入桃花劫》更妙。
“你說咱們這樣偷偷觀察人家像話嗎?“林大森良心發現。
“噓,“沈明月皺眉,“聽,有動靜?!?
林大森豎起耳朵,果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沙沙聲。一群土著從樹叢中走出,約莫七八人,打扮與艾拉他們不同:身上涂滿紅色泥漿,頭上插著鳥羽,手中拿著尖銳的木矛。
“糟了,是村子里的人!“林大森緊張起來。
艾拉和蘇豐年也聽到了動靜,兩人迅速站起來。艾拉一把拉過蘇豐年,拽著他就往林子里跑。那群土著見狀大喊起來,舉起木矛就追。
“我們怎么辦?“林大森問。
沈明月早已從樹上跳下,撿起一根粗樹枝:“廢話,當然是救人!“
林大森一陣頭暈:“我這輩子最怕兩件事,一是跳水,二是打架,現在看來兩樣都躲不過?!?
他深吸一口氣,也跳下樹,跟著沈明月朝追擊的土著沖去。
那群土著正追得起勁,忽然從側面殺出兩個不速之客,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沈明月趁機揮舞樹枝,橫掃一土著小腿。那人哎呦一聲,一個狗啃屎摔在地上。林大森學著沈明月的樣子,舉起樹枝就要打,誰知那樹枝年久失修,一用力居然斷成兩截,手中只剩半截爛木頭。
“這破玩意比我祖父的脊梁骨還要脆!“林大森欲哭無淚。
為首的土著看清林大森和沈明月的相貌,立刻認出他們就是前幾天逃走的“祭品“,頓時怒吼一聲,下令圍攻。
情況危急,正當林大森以為自己這把老骨頭要交代在此地時,一聲呼嘯從林中傳來。托馬克率領十幾個人沖出樹林,手持木矛和石斧,將他們團團護住。雙方對峙片刻,村里的土著見人數劣勢,惡狠狠地留下幾句話,悻悻而去。
“多謝相救,“林大森拍著胸口,心跳還未平復,“我還以為要去見閻王爺了?!?
托馬克拍拍他的肩膀,力道之大險些讓他跪下。這位明朝后裔首領總是不知輕重,好在林大森已經習慣了他這種“友好“的表示。
艾拉和蘇豐年從另一邊的灌木叢中鉆出來,兩人身上沾滿了樹葉和泥土,狼狽不堪。蘇豐年看到眾人,如釋重負:“林大哥,沈姐,我還以為你們被抓走了!“
“多虧托馬克及時趕到,“沈明月說,“不過現在村子里的人發現了我們的蹤跡,恐怕很快會帶更多人來搜索。“
“回船上,“托馬克簡短地說,這是他最近學會的幾個漢語詞之一。
大家迅速收拾好工具和已經編好的繩索,沿著隱蔽的小路返回藏船的海灣。路上,林大森注意到艾拉一直緊握著蘇豐年的手,后者則一臉傻笑,像是剛偷吃了蜜糖的孩子。
“我看那小子完了,“林大森小聲對沈明月說,“魂都被勾去了?!?
沈明月瞟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那叫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林大森嗤之以鼻,“那是書里才有的東西。我看是蘇豐年在船上憋得太久,見了姑娘就走不動道了?!?
沈明月撇撇嘴:“真不知道你這么多年都在想些什么。人家鄭和七下西洋,你七下西洋連個對象都找不著,還好意思取笑別人?!?
林大森被懟得無言以對。說起來也是奇怪,沈明月平日里溫婉得體,自從上了這條賊命船,罵起人來倒是伶牙俐齒。他正想反擊,忽聽后方傳來喊聲,回頭一看,又是一群村里的土著追了上來,人數比剛才還多。
“跑!“托馬克一聲令下,眾人撒腿就跑。
林大森平生沒這么狼狽過,他曾自詡為“文人墨客中的跑步健將“,如今卻被這些土著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在海灣已近在眼前,眾人沖上船,馬水手和幾個明朝后裔立刻拉起臨時搭建的木柵欄,擋住追兵的去路。
那群土著在岸邊叫嚷了一陣,見攻不上船來,又不敢貿然下水(林大森懷疑他們也不會游泳),只好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哎喲喂,“蘇豐年癱坐在甲板上,“這日子沒法過了,連出去找根藤條都要提心吊膽?!?
馬水手檢查了一下今天的收獲:“藤蔓倒是采了不少,夠編好幾根粗繩了。不過食物不多,明天還得想辦法去弄些吃的?!?
“我怎么總覺得我們像是一群被困在孤島上的老鼠,“林大森苦笑,“整天躲躲藏藏,還要時刻提防貓的襲擊。“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沈明月反問。
林大森沉默了。確實,現在他們除了修船準備迎戰海盜,似乎別無選擇。只是這樣戰戰兢兢的日子,實在難熬。
晚上,眾人圍坐在船艙中,借著微弱的火光吃晚飯。食物很簡單,一些果子和魚干,馬水手用從船艙里找到的鍋煮了點粥,雖然清淡無味,但在這種情況下已是難得的美食。
“我有個主意,“蘇豐年突然說,“與其躲在這里等著被找到,不如主動出擊?!?
“出擊?“林大森被他嚇了一跳,“你瘋了嗎?我們才幾個人?“
“不是硬拼,“蘇豐年解釋道,“是混進村子里去。我們可以裝扮成他們的樣子,偷偷潛入村莊,了解他們的計劃,甚至可能找到更多愿意幫助我們的明朝后裔?!?
眾人愕然。林大森望著蘇豐年,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這個平日里膽小如鼠的山東小子,怎么突然變得如此大膽?
“我覺得可行,“出人意料的是沈明月竟然第一個表示支持,“我們不能總是被動挨打?!?
艾拉聽完蘇豐年的提議,也點頭表示贊同,還補充了幾句。盡管大部分人聽不懂她的話,但從她的手勢可以看出,她愿意幫忙安排這次“潛入“。
“你們都瘋了,“林大森絕望地搖頭,“這比搶皇帝的早膳還危險!萬一被發現,我們連骨頭渣都不會剩。“
“所以,就需要你那張能說會道的嘴了,“沈明月狡黠地笑道,“聽說你在朝堂上能把一條活龍說成死泥鰍,這次也該露一手了。“
林大森哭笑不得:“那是朝堂上的文官老爺們,跟這些連話都說不通的土著能一樣嗎?“
“其實,“馬水手忽然插話,“我覺得這個計劃有道理。我們需要更多的物資,也需要了解更多情況。而且,“他看了一眼艾拉和托馬克,“也許村子里還有更多愿意幫助我們的明朝后裔,只是他們不敢公開表態。“
討論持續到深夜,最終決定由林大森、沈明月和蘇豐年三人,在艾拉的帶領下潛入村莊。托馬克會帶人在村外接應,馬水手則留守船只,繼續修理工作。
第二天一早,林大森被艾拉叫醒,發現自己的臉上被涂滿了奇怪的圖案。沈明月和蘇豐年也差不多,身上披著樹葉和獸皮編織的衣物,頭上還戴著羽毛裝飾。
“我看上去像什么?“林大森問。
沈明月打量他一番:“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雞?!?
林大森白了她一眼:“那你就是只花枝招展的母雞?!?
“好了,別吵了,“蘇豐年催促道,“艾拉說趁著村里人去海邊捕魚的時候進去最安全?!?
艾拉給他們簡單講解了村莊的布局和需要注意的事項,又教了幾個簡單的手勢和問候語。林大森試著發出那些古怪的音節,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記住,“艾拉用生硬的漢語叮囑,“不要說話,跟著我走。“
四人小心翼翼地穿過樹林,來到村莊邊緣。村子比林大森想象的要大得多,有數十間茅草屋,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集會場所的大型圓形空地。此時大部分村民都去了海邊,村子里只有少數老人和孩子。
艾拉帶著他們從后方繞進村子,沿著屋舍間的小路快速移動。林大森緊張得手心冒汗,生怕被人認出來。雖然他們打扮得像模像樣,但仔細看的話,他那一臉“文官相“還是很容易暴露的。
他們來到村子中心的一座較大的茅屋前,艾拉示意他們躲在旁邊的灌木叢中。不一會兒,一個看起來像是薩滿的老者從屋內走出,手里拿著一串骨頭,嘴里念念有詞。
“那是誰?“林大森小聲問。
“薩滿,“艾拉簡短回答,“他說,五天后,莫爾卡蘭來?!?
林大森心頭一緊。五天后就是他們預計的海盜船到來的日子。看來托馬克的情報沒錯。
薩滿站在屋前,將那串骨頭拋向空中。骨頭散落在地,形成某種圖案。老者彎腰仔細觀察,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隨即大聲喊叫起來。很快,幾個留在村里的年輕人跑了過來。
“他說什么?“林大森急切地問。
艾拉側耳傾聽:“說莫爾卡蘭這次很生氣,要帶走更多人。必須找到逃走的祭品?!?
“那就是我們了,“蘇豐年縮了縮脖子。
正在這時,一個小孩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后,好奇地打量著這幾個陌生人。林大森心中一驚,尷尬地向小孩擺了個鬼臉,希望把他嚇跑。誰知那孩子不但不怕,反而咯咯笑起來,指著林大森的臉大聲說著什么。
“糟了,“艾拉臉色大變,“他說你們不是村里人!“
話音未落,薩滿和那幾個年輕人已經向這邊看來。林大森知道掩飾不住了,他猛地站起來,指著遠處大喊一聲:“看!天上有飛魚!“
這喊聲顯然沒人聽懂,但他夸張的動作確實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趁此機會,沈明月拉著蘇豐年和艾拉迅速從另一側溜走。林大森眼見他們安全離開,才撒腿就跑。村里人立刻追了上來,林大森拼命奔跑,一邊跑一邊把路上能抓到的東西往后扔:木桶、編籃、甚至一只正在曬太陽的烏龜。
“我要是知道當官這么危險,“他邊跑邊自言自語,“當初一定留在家鄉賣豆腐!“
他拐過一間茅屋,忽然被人拉入一個狹小的空間。沈明月示意他保持安靜,外面的追兵跑過去了,沒發現他們藏在這個柴火堆后面。
“其他人呢?“林大森小聲問。
“艾拉帶蘇豐年去找其他明朝后裔了,“沈明月說,“她說村子里還有十幾個跟他們一樣的人,可能愿意幫我們。“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等他們回來,然后趁亂離開?!?
兩人在柴火堆后蹲了許久,終于聽到一陣騷動。艾拉和蘇豐年帶著幾個陌生人出現在附近,向他們招手。
“快走!“艾拉急促地說,“村里人發現了船!“
林大森心中一沉:“什么?他們找到我們的船了?“
“托馬克在那里,“艾拉說,“但人太少,擋不住?!?
眾人急忙向村外跑去。路上,林大森注意到跟來的幾個明朝后裔都帶著簡易的武器,看來他們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當他們趕到海灣時,一場混戰已經開始。托馬克和他的人正與村里的土著激戰,馬水手則站在船上,用弓箭遠程支援。船修得差不多了,只需再有一天時間就能完成。
“我們得幫忙!“蘇豐年撿起一根木棍就要沖上去。
沈明月攔住他:“等等,看那邊!“
林大森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群人從樹林另一側沖出來,加入了戰斗。讓他意外的是,這些人居然是身著鮮艷服飾的年輕女子,她們手持長矛,動作敏捷地攻擊著村里的土著。
“那是誰?“林大森目瞪口呆。
“莫爾卡蘭的女兒們,“艾拉解釋道,“她們不喜歡薩滿的規矩?!?
“莫爾卡蘭的女兒?“林大森越發糊涂,“那不是海盜嗎?“
艾拉搖搖頭,指了指不遠處一座小山丘:“莫爾卡蘭是山神,住在那里。每次月圓,會下山帶走不敬畏的人?!?
林大森恍然大悟:“所以村里人以為那些海盜是山神的使者?“
艾拉點點頭:“是的,所以要用祭品換平安?!?
“那這些女孩是怎么回事?“
“她們是不信薩滿的話,“艾拉說,“覺得莫爾卡蘭是好的,傷害人的是其他東西?!?
林大森再次目瞪口呆,這座小島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復雜得多。沒等他再問,戰斗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雖然托馬克一方人少,但有那群“莫爾卡蘭的女兒“相助,局勢竟然扭轉了過來。
“我們也上吧!“沈明月說著,撿起一根長棍沖了上去。
林大森無奈,也跟了上去。說來奇怪,從小到大他都是個只會搖扇子的文弱書生,如今卻在這荒島上打打殺殺,而且越來越熟練了。生存本能真是人類的天賦,他在揮棍擊倒一個土著時想到,難怪早年那些出門私訪的皇帝,到了民間吃了苦頭,反而學會了不少本事。
戰斗持續了約莫半個時辰,最終村里的土著敗退。托馬克一方雖然勝利,但也有幾人受了傷。林大森跑到馬水手身邊,關切地問:“船怎么樣了?“
“還好,“馬水手氣喘吁吁地說,“就差些收尾工作了。不過剛才那些人砍斷了幾根繩索,明天得重新編織?!?
沈明月整理了下略顯凌亂的頭發:“現在怎么辦?村里人知道我們在這兒了,肯定會再來。“
托馬克走過來,用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拍拍林大森的肩:“不怕,女兒們幫我們。“
林大森這才注意到,那些“莫爾卡蘭的女兒“正在岸邊搭建簡易的防御工事。她們中的一個,看起來像是首領的年輕女子,正向這邊走來。
她走到蘇豐年和艾拉面前,說了幾句話,然后指著山丘的方向。艾拉聽完,轉身向林大森解釋:“她叫娜塔,是莫爾卡蘭女兒們的首領。她說我們可以一起到山上的洞穴躲避,那里很安全,而且有足夠的食物?!?
蘇豐年眼前一亮:“太好了!我們能在那里等到海盜船來!“
林大森猶豫了:“但船呢?我們不能丟下它?!?
馬水手思考片刻:“我和幾個會修船的留在這里繼續工作,其他人可以去山洞。村里人暫時不敢再來了,我們會小心的?!?
經過一番商議,最終決定由馬水手留守,其他人則跟著娜塔去山洞。臨行前,林大森向馬水手叮囑:“一有風吹草動就往山上跑,別逞英雄。“
馬水手笑了笑:“我本來就不是英雄,只是個想回家的水手罷了?!?
娜塔帶路,眾人沿著山間小徑向上攀登。林大森走在隊伍中間,心里還在琢磨著這座島上復雜的人際關系。一群土著信奉薩滿,把海盜當作神靈的使者;另一群人則不信這套,還自稱是“莫爾卡蘭的女兒“;而明朝后裔則夾在中間,既不被土著完全接納,又無法離開這座島。
“我們鄭和船隊那么多人,怎么就攤上這么復雜的一攤子事了呢?“他暗自嘀咕。
沈明月走在他旁邊,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想開點,比起當初被土著捉去當祭品,現在已經好多了。至少我們有了盟友,有了船,還有了計劃?!?
“是啊,“林大森苦笑,“咱們現在可真是大人物了,招兵買馬,還要抗擊海盜,就差稱王稱霸了?!?
“你要是想稱王,先得把那些土著打服了,“沈明月打趣道,“不過看你這細胳膊細腿,還是別做夢了。“
兩人說話間,隊伍已經來到山腰處的一個寬敞山洞前。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里有個洞穴。娜塔撥開藤蔓,示意大家進去。
洞內出乎意料的寬敞明亮,火把照亮了石壁,幾十個婦女和孩子在里面忙碌著。林大森驚訝地發現,洞穴深處還有幾個小型隔間,儼然是個地下村莊。
“這是她們的家,“艾拉解釋道,“自從薩滿要用外來者做祭品,不同意的人就搬到這里來了?!?
娜塔帶他們參觀了洞穴,又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在艾拉的翻譯下,林大森了解到,這些“莫爾卡蘭的女兒“實際上是對薩滿獨斷專行的一種反抗。她們相信真正的莫爾卡蘭是保護者而非索取祭品的惡神,那些來抓人的海盜才是真正的威脅。
晚餐時,娜塔擺出豐盛的食物:烤魚、蔬果和一種看起來像蜂蜜的甜漿。林大森狼吞虎咽,這是他到荒島以來吃過的最好的一頓飯。
“如果能再來點酒就更好了,“他邊吃邊說,“我在船上的時候,還藏了一壺上好的紹興黃酒,可惜讓那場風暴給毀了?!?
“紹興黃酒?“艾拉突然來了興趣,“明朝的酒?“
“對啊,“林大森點頭,“你知道?“
艾拉急匆匆地跑開,不一會兒拿回來一個小陶罐,打開蓋子,一股熟悉的酒香飄了出來。
“這是!“林大森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這真是紹興酒!“
“祖先留下的,“艾拉驕傲地說,“每年只喝一點點,特別的日子?!?
林大森小心地嘗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讓他瞬間紅了眼眶。這是家鄉的味道,是他記憶中的中原。他環顧四周,看著這些保存著明朝文化碎片的后裔,突然理解了他們為什么要冒險幫助自己這些“來自故鄉的客人“——因為這是他們唯一與祖先家園的聯系。
夜深了,洞穴里的火光漸弱,大部分人都已入睡。林大森獨自坐在洞口,望著滿天繁星。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他反而第一次認真思考起生存的意義。以前在明朝,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爭名逐利上,科舉、做官、升遷,仿佛人生就該如此。而現在,在這片荒蠻之地,一切規則都被打破,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務。
“睡不著?“沈明月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大森回過頭:“嗯,想事情呢?!?
沈明月在他身邊坐下:“想什么?“
“想我們為什么要這么拼命,“林大森苦笑,“按理說,找個機會離開這鬼地方才是正經事。可我們現在卻在準備與海盜一戰,說出去誰信啊?!?
沈明月沉默片刻:“也許因為我們找到了比活命更重要的東西?!?
“什么東西?“
“責任,使命,或者說,存在的意義?!吧蛎髟峦h方,“你看艾拉他們,幾十年來一直保存著明朝的那點記憶,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與故土重新聯系。而我們的出現,就是他們等待的希望?!?
林大森搖搖頭:“這么說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了。其實我在明朝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過是個為名利奔波的小官罷了?!?
“那又如何?“沈明月笑了,“在這里,你就是他們的希望,是明朝在他們心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