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八年九月二十七日。
土曜日,雨。
宜求財,入殮,祭祀。
忌嫁娶,修造。
東京的雨天,有種格外克制的安靜。
人行道邊的積水倒映著紅綠燈的顏色,電車滑過鐵軌時發(fā)出細碎的聲響,被雨聲幾乎吞噬殆盡。
透明傘下的人群像是一個個沉默的島嶼,彼此靠近卻互不打擾。
藤原秀坐在咖啡廳角落靠窗的位置,外套有些濕了,肩頭一小塊水漬還沒干,頭發(fā)也有幾縷貼在額前。
桌子上是一杯尚有余溫拿鐵。
咖啡廳里循環(huán)播放著一首搖滾,是The Beatles(披頭士樂隊)的Yellow Submarine,
在雨幕和空調(diào)低沉的嗡鳴聲中,樂隊的鼓手、這首歌的主唱林戈·斯塔爾的聲音像浸了水的舊膠片般朦朧蕩漾。
這首誕生于六十年代文化浪潮的經(jīng)典之作,此刻雖被現(xiàn)實的水汽洇染得影影綽綽,卻仍能讓人在閉眼的瞬間看見——澄澈如洗的蒼穹之下,一艘明黃色的潛水艇正劃開碧波,載著永不褪色的理想主義,在深海里航行出粼粼的波痕。
恐怕就連披頭士樂隊自己都想不到——
因為他們公開反對越戰(zhàn),這首歌被賦予了多種社會和政治解讀,甚至一度成為反主流文化人士作為反權(quán)威的聲明,并在罷工和其他形式的抗議活動中被不停地引用。
文化在各個特定的時期都帶有某種獨特色彩的符號。
藤原秀低頭看了眼時間,還有二十分鐘——
園子說約在九點,那家她選的餐廳就在澀谷站步行五分鐘的位置,是很有園子風(fēng)格的挑選:熱鬧但不喧嘩,時髦卻不張揚。
差不多了,該出去了。
地鐵口前,一抹明亮的黃色在灰蒙中格外惹眼。
那是一把明黃的傘。
傘下站著一位少女,身著淡粉色連衣裙,裙擺微微濕潤貼在腿上。
她踮起腳尖,目光在四周游移。
怎么……還不來呢?
來了。
伴隨著少年的接近,灰蒙蒙的世界似乎在這一刻變得鮮活起來,有了顏色。
“你來了。”
“我來了。”
“你不該這個點來,太早了。”
“可是我已經(jīng)來了。”
就在藤原秀以為對話即將進入古龍的節(jié)奏時,一雙手卻突如其來地挽上了他的手臂,讓他身體一僵。
這種感覺……有些奇怪。
“我們接下來去哪?”
“去……”
“水族館!”
兩個人不約而同給出了答案。
在霓虹,水族館這種地方向來適合作為約會(相親)的場所。
為什么?
重點,可以記筆記了。
一般來講,適合相親約會的地點無非就那么幾個——
水族館,電影院,游樂園又或是動物園。
電影院不太方便講話,沒法通過交談從而了解對方,所以第一個Pass掉。
游樂園也是同理,不是安靜而是太吵。
而不選動物園的原因則是環(huán)境原因。
大部分的場所都有動物身上的體味和糞便味道,光天化日之下聊起天來沒有可以制造曖昧的時機,再加上今天下雨。
所以就只剩下了水族館。
水族館很暗,很安靜,但也不影響講話,有著天然的曖昧氣氛。
再加上水族館大部分都是大玻璃。
可以讓兩個人的視線同時交匯在一處,并且聊一些雙方有所意向的東西。
最后,則是霓虹的本土原因。
霓虹的水族館非常浪漫,在近些年的文化中,也是年輕人首選的約會圣地。
在龍國選擇水族館約會倒是很少。
所以,在參考了園子訂的餐廳位置,藤原秀自然將吃飯前的活動安排定在了離餐廳不遠的水族館。
而園子之所以選擇那家餐廳,也是因為水族館。
兩個人一拍即合,朝著水族館的方向走去。
周末水族館人很多,大多都是抱著和兩個人相同想法聚集在這里的年輕人。
真正喜歡魚的人到?jīng)]多少。
放眼望去,全是清一色的情侶。
不對!等等……
園子突然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某處,再三確認后慌亂地一把甩開挽著藤原秀的手臂。
“怎么了?”
順著園子的視線望去,藤原秀輕而易舉地在人群中看到了“獨角獸”。
還有獨角獸旁邊雙手插兜的裝酷男孩兒。
他們怎么在這兒?
相同的想法出現(xiàn)在了兩個人的腦海之中。
“要去打個招呼嗎?”
“不了。”
園子話是這么說,但是腳已經(jīng)移不開了。
不是想去打招呼破壞自己的約會,而是內(nèi)心熊熊燃起的八卦之魂迫使著她想要知道這兩個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按理說……工藤這個呆子……
“要不我們?nèi)ヅ赃吢犚宦牐俊?
看著園子一臉渴望的表情,藤原秀善解人意地提議道。
“我是說,那邊有我喜歡的鯊魚。”
“好!”
小心思被戳破的園子紅著臉,點了點頭。
于是,兩個人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朝著毛利蘭和工藤新一所在的位置“潛行”。
“好了,那我們就趕快把該做的事情完成吧,圈圈叉叉作戰(zhàn)——”
“才、才不是什么圈圈叉叉作戰(zhàn)呢。”
毛利蘭一臉正氣地說道。
“是水族館不期而遇恩愛復(fù)活大作戰(zhàn)!”
說起來,兩個人來這里的原因也和藤原秀有關(guān)。
自從那天藤原秀給毛利蘭提了個醒,毛利蘭就一直想要找辦法撮合毛利小五郎和妃英理。
為了不讓毛利蘭去請教藤原秀,工藤新一支了招。
說“那個大叔不是很喜歡魚嗎?你可以安排他和阿姨在水族館……”
不過,具體的計劃卻是由毛利蘭填充完整。
“首先,我要約我爸爸到這間水族館來。”
“接下來,就會在這個魚兒們以曼妙舞姿游泳的幻想空間里跟我媽媽不期而遇。”
“然后,他們兩個就會回想起相愛的那段時光。”
“決定不再分居……”
不管是以藤原秀“婚介人”的職業(yè)角度還是對原著的了解來看:
這個計劃的成功率微乎其微。
毛利小五郎和妃英理兩個人即使在水族館見面,估計也會互相損對方。
同時,一眼能看出來這是毛利蘭的“詭計”。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會可憐毛利蘭的“良苦用心”強行結(jié)伴同游,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會在毛利小五郎在哪個地方不小心觸碰到妃英理之后,妃英理甩袖離開。
如果讓藤原秀安排,絕對不會把地點選在水族館,而是……
“可是——”
工藤新一不解風(fēng)情地說道。
“如果只是提前勘探地形的話,那么小蘭你這一個人來不就好了嗎?”
與其說是不解風(fēng)情,藤原秀更是認為:
工藤新一潛意識里想要聽小蘭表達自己帶著工藤新一來這里的真正原因。
什么原因?真的好難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