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那小子，腦袋瓜子也還算靈光。

聞著味兒覺得不對，就立刻跑路了。至少他沒把他自己給卷進來。

里奧剛才在心里計算過了，就算外面下雨，從這兒跑到碼頭，再從碼頭趕回來，也就需要二十分鐘的時間。

剛才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幾分鐘了。

也就是說——他只要再拖延一小會兒，事情就能有轉機。

里奧的余光越過人群，他瞥了一眼酒館的窗戶。

豆大的雨點，模糊了窗，看不太清外面。

雨聲，遮蓋住了其他的一切聲響，聽不清腳步。

“呼——”里奧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吐出。因為下雨，酒館內的溫度下降了幾分，能看見里奧嘴里的霧。

周圍人都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們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情況。

圍觀的人群互相對視，然后都搖了搖頭。他們拿不定主意，于是便把目光轉向巴倫。

巴倫也感受到了圍觀人群注視著的視線，他知道他們都在等待著自己的行動。

“要開槍嗎？”巴倫的皮膚能觸到別在自己腰間的手槍，金屬與木頭制作而成的槍托，火藥在槍身內燃燒，能噴出黑煙。

巴倫正在想。

他清楚自己能弄死面前這位。

但是他在猶豫。

殺了他，很簡單。但是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這么多小弟看著呢，要是給他們留下一個不講信用的印象，那對自己的威信而言，將會受到很大的打擊。

當大哥的，要是不講信譽，那小弟可得多留點心眼了。

“不行，這會兒還不能開槍。”巴倫在心中做出了抉擇，他瞥了肖恩一眼。

肖恩還是那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只是覺得巴倫的視線略顯陰冷。

“看來這小子沒說謊......算他識相......”不然自己絕對要崩掉這小子的腦袋。

巴倫在心中已經做好了接下來的打算。

“咳咳——”巴倫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原本安放在賭桌之下，潛藏于陰影之中的手，又從下方拿了上來。

兩手空無一物，里奧瞧見了。他正在仔細地觀察巴倫。

“看來他不打算翻臉......”此時此刻，里奧的兩只手正安放于賭桌之上，右手的五指正輕輕搭在那把轉輪手槍。

里奧的視線從巴倫丟在賭桌上的，屬于自己的那把轉輪手槍上移開。

手心有冷汗，從皮膚中滲出。

里奧的腳尖點著地，他剛才就一直盯著巴倫的動作。只要情況不對，他會立刻躲閃，然后拿槍反擊。

自己本來就是孤注一擲了。

這么多人圍著，里奧可沒想過自己能活著出去。

但至少臨死之前還是要拉個墊背的，這樣才算不虧。

現在，里奧唯一生還的機會就是卡爾能回去通風報信，隨后船長能夠及時趕到。

拖延，是唯一的戰術。里奧深知這一點。

只要巴倫不開口，里奧就絕對不會提下一輪的事情。

......

“里奧兄弟，現在怎么說，開下一輪嗎？”巴倫的面龐覆蓋于陰影之下，他在凝視著里奧。

剛才第二輪著實是讓他見識到了里奧的難纏。當然，也有可能與巴倫的疑神疑鬼有關。雖然他肯定不會承認這一點。

他看里奧正在發呆，里奧的視線潰散，好像在走神。

“嗯。”里奧的視線從賭桌移到巴倫的面龐。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漫長......無比漫長的時間，里奧從未覺得時間能過得如此之慢。

“那么按照規則......”

里奧頓了頓，他故意的。

“槍應該是到你的手上了。”里奧開口，緩慢地說道。

里奧拿起那把壓在他右手手掌之下的轉輪手槍，手指扣在扳機上，轉了一個圈。

昏暗的光線，沉默的眾人，冰冷的空氣，以及沙沙的雨聲。

里奧·肯尼的性命這一次不在他自己手上了。

里奧嘆了一口氣。

“巴倫先生......剛才的事情我很遺憾。我想我們肯定沒有玩盡興。”他沒有選擇直接將手中的柯爾特轉輪手槍拋向巴倫。而是選擇了站起身。

他沿著賭桌的邊沿，走向巴倫的位置。

里奧俯視著巴倫，他的眼神中略帶著歉意，只是眼底的冷漠就像落在街道上的冰冷的雨。

“呵呵，沒事......”巴倫伸手，仍舊與里奧對視，他接過了里奧遞來的手槍。

巴倫扣動了擊錘，將手槍對準了自己的腦袋。里奧正盯著他的行動。

“咔嚓——”

也許是剛才的啞火讓手槍受到了某種損傷。雖然彈巢能正常運轉，但是聲音聽起來有些詭異。

第六發的槽位現在正對著槍管，里面顯然沒有子彈。

無事發生。

里奧還站在那兒，他是故意的。

現在能拖延一秒是一秒。

“喂！你怎么了？愣在那干什么？”巴倫望著里奧的眼睛，他覺得里奧現在的行為很奇怪。

難道他還有什么招數？

不......不可能的。

“沒什么，只是走神了。剛才受了一點驚嚇。”里奧說完，又徑直向著自己的位置走去。

兩人又坐在了賭桌前。

火藥味兒，在空氣中彌散，是剛才手槍的啞火，氣味兒還未散去。

巴倫望著里奧的眼睛。

沉默，除此之外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

現在槍可是在自己的手上。

他不管剛才里奧有沒有耍什么花招。

他只知道現在，這個外鄉人可沒有什么能夠扭轉敗局的辦法了。

里奧必死無疑。

巴倫抬手，將彈巢中卡住的那顆子彈取了出來。

子彈略微變形，似乎受了潮。

一股刺鼻的火藥味兒，直直沖向巴倫的鼻腔。

他甩了甩腦袋，接著望向了賭桌上散落著的四枚子彈。

下一輪了，這次手槍可是在自己的手上。

這一次他有絕對的把握送走里奧。

那個外鄉人，毛頭小子，他輸定了！

一枚——他只需要一枚，一枚就夠，這一輪直接一枚子彈送走里奧！

空氣再一次變得燥熱，仿佛外面冰冷的雨已經不再下。

興奮感，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使得巴倫的心臟砰砰直跳。

他抓起了桌子上的子彈，將子彈往彈巢里面塞。

“咚——”子彈砸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