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

呂封推開門，愣在門外。

屋內，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正在四處忙碌，

呂封的物品被歸置的干干凈凈，

衣裳也被浣洗漂亮，

地面也泛著一塵不染的光。

“你...這是...”

呂封對著那忙碌的身影，

聲音滿滿帶著不可置信。

“閑著也是閑著...”

溫念青并不正眼瞧他，

手上活計不斷，自顧自道。

“仙子，過去的都過去了，

咱倆就不必有什么隔夜仇了...”

雖那血毒因可助力修行，暫時未曾去除，

但溫念青此時已然對他造不成什么威脅，

即便如此，呂封還是覺得身側陣陣寒意。

“這家伙還有后手？

還是她要偷我令牌？！”

他心中又瞬間閃過一百種情景，

悄悄捂住口袋里的令牌，

“你看你想哪去了...”

溫念青淡淡說道。

“上黑山前，

我便是一家人的侍女，

這些活計，我也多少會做一些。”

呂封將信將疑地走進屋內。

“即便如此，

仙子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我說了，閑著也是閑著，

小時候閑著，會被打，

在黑山閑著，會無聊。”

她擺好最后一件衣裳，滿意地坐在了床尾，

輕嘆口氣，呆呆望天。

呂封瞧著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神色有些復雜。

他走至床頭，

一屁股坐下。

“仙子，有些事，我沒有告訴你。”

“我們回不去是嗎。”

溫念青先他一步開口。

呂封眼中略帶訝異，

隨即又恢復平靜。

雖然有時溫念青有些沒常識，

但能從侍女成為黑山妖王，

自然也不是什么蠢貨，

這點事，怕是早就看清了。

“您什么時候知道的。”

“可能，一開始吧。

但是我總想著事情能有希望，

想著在真氣稀薄的黑山，用些手段能夠突破金丹，

想著能靠你小子的力量，回到那個奮斗多年的地方，

想著用些計謀，即使在這個嚇人的世界也能存活下來...”

她將雙膝抱緊懷中，

淚眼撲朔。

“現在這副模樣，才是她本來的面目吧...”

呂封心中暗道。

“仙子，若你愿相信我，即使在這個嚇人的世界，

我也不會讓你經受上一世的折磨的。”

這話幾分真幾分假，

呂封自己也說不清楚。

“算了吧，

我殺了你一家子，

你不弄死我就不錯了...

若非憐惜我一身功夫，早就除我后快了吧...”

溫念青喃喃說道。

“呵，什么一家子，都是人面獸心，

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

除了...”

呂封話語頓住，

沒錯，那些其余的親戚不管怎樣都無所謂，

只有他的妹妹...

若他妹妹未曾被她制成爐鼎，

兩人之間，或許也不至于鬧到這個地步。

“除了什么？”

溫念青一雙美目驀然扭轉，

忽閃著瞧著呂封。

她眼底滿是不安，

似乎急著想要一個答案。

呂封猶豫幾分，

卻只是笑笑，并未給出答案。

“沒什么，

雖然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人，

但流落在外也對我們十分危險，

還是盡快將他們尋到吧。”

溫念青斜過腦袋，

輕輕點頭。

二人之間一陣沉默...

尷尬的氣氛讓呂封渾身不自在，

“對了！”

他突然起身。

拿出方才得到的令牌，

他動心起念，

熟悉的幽光自那令牌上亮起。

現在只要他愿意，

代表凡者一境的幽光，和代表凡者二境的赤芒，

都可以任意出現，

但對于筑基的修士來說，

幽光便足以操控，

且更不引人注目一些。

幽光閃過，

那渾身被滿幽藍鱗片的龍女便出現在屋內。

她如程序設置一般，

面對呂封，單膝跪地。

“這是？”

溫念青好奇地望向那龍女。

“我們的新幫手。

我對于其他道法的修行一竅不通，

仙子見多識廣，

不知道是否有適合的修行之法？

據說這位是水道的修士。”

呂封將難題拋給了溫念青，

也算給她找點事做。

“嗯，這鱗片...

這毛發...

莫非這是傳說中的鮫人族？”

溫念青仔細端詳道。

“鮫人族？”

呂封微惑，

那疑惑中有對這名詞的不解，

也有對溫念青見多識廣的驚訝。

“嘿，小鬼是不是覺得，我有如此見識很驚訝啊。”

似乎是呂封在面對溫念青時，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故而如今他下意識的流露，已然能輕松被溫念青捕捉。

“這哪家話，仙子自然見多識廣。”

呂封找補道。

“哼，我在上黑山前，

那一家子，雖修為不高，

但都是老學究，

跟著他們，知識是學到了不少。”

她自隨身的衣物中掏出一道小本，

其上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全是她的字跡。

“來到此處之后，我也是見到了不少奇怪的修士。

似乎這個世界因為修士和凡人地位不同，

所以許多在黑山想都不敢想的修行方式，

在這世界卻毫無問題。

就比如，這獸化修士的路子。”

她翻到一頁，擺在呂封面前。

“獸化修士，就是讓有一定天賦的男女修士，

與靈獸配種，

如此一來，他們的后代便會是有著極為逆天天賦的，

獸化修士！

但，有更大的概率，

修士與靈獸生出的，

將會是無意識的怪物。

而這鮫人族，因為歷史久遠，

有人說是獸化修士逃脫繁衍，

也有人說，他們本身就是一種靈獸，

不論如何，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天賦極為高強的修士。”

呂封聽著溫念青的講解，心中竊喜。

他此刻最缺少的，便是對于這些修道和修士的認知。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

呂封下意識道。

“你說什么？！”

溫念青銳利的目光瞪來，

“呃！我是說，

那他們該如何修行呢。”

呂封忽而正色道，將方才話語揉了回去。

“哼！”

溫念青沒好氣的撂下個白眼，

繼續說道。

“這些修士的修行，說容易也容易，

說困難也困難...”

溫念青自顧說著，

但一旁的呂封，

瞧著溫念青那熟悉的反應，

竟沒來由的松了口氣，

或許是因為，二人多少都開始展現真實的自己，

不再彼此忌憚算計，

不由讓他緊繃的身心，得到某些慰藉。

放松下來，耳邊聽著溫念青講課般的念叨，

仿佛第一世，青蔥課堂，思緒飛散，

妹妹的臉再度出現在眼前，

隨后，又是那馮緒的面容，

那抹揮之不去的陰霾，再度涌上心頭。

他搖了搖腦袋，把紛亂的思緒搖出腦海，

“嘖，你聽沒聽！”

溫念青不滿道。

“是！是，您說什么？”

呂封這才將注意力放回現在。

“我說，這類獸化修士，

修行主要靠進食和廝殺，

若是與高等靈獸混血的鮫人，

一個不小心，就能把你徹底吃窮！”

呂封愣了愣，對于這修士的食材，倒是沒什么概念。

“那敢問仙子，這鮫人，她吃什么？”

“額...

照書中記載，常見的食物，

也得是珍珠蚌，象牙藻，玉骨海膽什么的吧...”

呂封深以為然，

“嗯嗯，似乎都是海中珍寶呢，

珍珠蚌，象牙藻，玉骨...”

他突然愣在原地，

似乎回憶起了什么。

“珍珠蚌，象牙藻，玉骨海膽！

你若需要，我八折賣給你！

只要八百兩！”

李大木暈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瞬間恍然，頭頂青筋顯現。

“李大木，你早就算好這一手了是吧，

奸商！”

玉李樓中，

臥房床榻，

仍昏迷不醒的李大木打了一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