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倒吸冷氣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水晶杯碎裂的脆響驚醒了張晉元。他僵硬地后退半步，昂貴的咖啡潑灑在阿瑪尼西裝上，蜿蜒出丑陋的污漬，他卻渾然不覺，目光死死釘在王輝屏幕上那千萬級別的賬戶余額上。

“老張，你西服上沾到咖啡漬了。”王輝終于緩緩轉過身，聲音平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調侃。

張晉元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王輝……一夜變千萬……是實盤？”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王輝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呃，你覺得是模擬盤，那就是吧。”

這句模棱兩可的話，像一根救命稻草，瞬間點燃了張晉元心中殘存的自負和驕傲！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歷史上就沒有一夜百倍的神話！他昨天白天還只有十萬美元！一定是模擬盤！只能是模擬盤！

他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急于挽回顏面的虛張聲勢：“哈哈！我就說嘛！你肯定是做模擬盤！昨天白天賬戶才十萬，一天翻百倍？做夢！是不是重倉爆倉了，現在只能玩玩模擬找感覺？”他越說越激動，試圖用聲音掩蓋內心的恐慌，也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王輝那套“超重倉搏殺”的打法，在交易室并非秘密。從四百美元殺到十萬美元的傳奇固然驚人，但更多人等著看這個“賭徒”何時爆倉。此刻聽到張晉元喊出“爆倉”、“模擬盤”，眾人眼神各異，紛紛圍攏過來。

張晉元仿佛重新找回了掌控感，他用兩根手指夾著香檳杯耳，搖晃著琥珀色的液體，脖頸前傾，以俯視的姿態對著王輝的屏幕：“小王啊，不是師兄說你。你那套玩法，在真正的華爾街獵場，早被碾成渣了。知道為什么你會爆倉嗎？”

“因為真正的交易藝術，”他解開定制西裝第二顆紐扣，露出內里價值不菲的絲綢方巾，食指關節有節奏地敲擊著空格鍵，如同在彈奏一曲勝利的樂章，“是像頂級狙擊手，屏息凝神，等待那唯一、精準、致命的擊發點！昨夜道瓊斯指數暴跌之前，我在10910位置精準扣動扳機，200手空單！那一刻，就像貝多芬聽到了命運之神的敲門聲！當市場轟然崩塌，我的賬戶數字就開始跳起探戈——每分鐘進賬2.5萬美金，整整持續了一個小時！”

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實習生小李的鉛筆掉在地上都渾然不覺。張晉元享受著這“王者歸來”般的氛圍，轉身對著落地窗外廣洲CBD的晨光張開雙臂：“看見對面那棟摩天大樓頂層的旋轉餐廳了嗎？今晚，我包場！慶祝新生代‘華爾街之狼’的誕生！”他特意加重了“華爾街之狼”幾個字。

在附近交易員們重新燃起的、帶著些許遲疑的歡呼聲中，張晉元從懷里掏出鍍金的都彭打火機，“叮”一聲脆響，藍焰騰起，映亮他新做的法式袖扣和眉宇間刻意營造的睥睨之色。他點燃雪茄，深吸一口，煙圈滾過袖扣，在空氣中凝成一個巨大的、嘲諷的嘆號。他準備開始他的“大師課”，好好指點一下這個“誤入歧途”的后輩。

風控部小劉急促的腳步聲就在這時如同驚雷般炸響！

“王，王先生！您凌晨申請的那筆160萬美元出金……”小劉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變調，他手里拿著文件，目光急切地尋找王輝。

王輝平靜地點了點頭。

小劉如釋重負，聲音恢復了正常，卻清晰地傳遍整個鴉雀無聲的交易大廳：“抱歉打擾！銀行確認電話馬上會打給您，資金即刻到賬！”

“出金160萬美元！”

這七個字如同七顆重磅炸彈，狠狠砸在交易大廳冰冷光滑的地板上，也砸在張晉元精心構筑的、搖搖欲墜的自信高塔上！

他指間那根象征著勝利與品味的雪茄猛地一抖，長長的煙灰簌簌落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他剛剛夸耀過的、價值不菲的定制西裝前襟上。他像被凍僵的提線木偶，脖子發出“咔”的一聲輕響，極其緩慢、極其僵硬地轉向王輝。

王輝正把無線耳機掛在脖頸，金屬耳機的冷光恰好掠過張晉元瞬間褪去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紙的臉。

“不……不可能……”張晉元的聲音像是生銹了幾百年的門軸在艱難轉動，干澀刺耳。他的右手無意識地揪住胸前那枚引以為傲的家族徽章，昂貴的絲綢方巾頓時被攥得皺成一團咸菜干。他的瞳孔里，只剩下王輝屏幕上那瘋狂跳動的綠色浮盈數字，每一個跳躍都像針一樣扎進他的眼球，又像跳蚤在他瀕臨崩潰的視網膜上瘋狂蹦跳。

當王輝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響起清脆的銀行確認來電鈴聲時，張晉元感覺支撐自己身體的所有力氣瞬間被抽空。膝蓋一軟，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砰”地一聲，重重跌坐進身后的真皮座椅里，震得座椅都向后滑了半尺！

最致命的羞辱，來自實習生小李那聲充滿驚恐和難以置信的尖叫：

“張師兄！你……你褲子上……！”

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只見張晉元深色的昂貴西褲襠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暈開一片深色的、巴掌大的水漬！

死寂。

絕對的死寂。

緊接著，壓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竊笑如同瘟疫般在交易大廳蔓延開來。

張晉元渾身篩糠般顫抖著，眼神渙散，雙手在西裝口袋和下擺處無意識地、慌亂地摸索著，試圖尋找那塊能遮羞的手帕。慌亂中，他帶出了一個精致的名片夾，“嘩啦”一聲，一疊印著燙金“華爾街之狼”頭銜的名片散落一地，在交易屏幕冰冷的藍光映照下，閃爍著廉價而諷刺的輝光。

就在這時，金浩文風風火火地沖進了交易室，目標明確，直奔王輝。

“臥槽！輝哥！昨晚美股千點暴跌，美元/日元也跟著血崩四百多點！你小子……你小子簡直是坐在金山上看風景啊！”金浩文的目光掃過王輝的賬戶屏幕，眼珠子差點瞪出來，“我靠！賬戶破千萬了？！美金？！”

姚杰也擠了過來，看著那令人眩暈的數字，直接破音：“昨天白天還十萬！晚上二十萬！今天就一千萬美金？！王輝！你他媽是交易之神下凡吧？！”

整個交易大廳，陷入了比剛才張晉元失態時更深沉、更震撼的死寂。

所有的目光，如同聚光燈般，聚焦在王輝身上。那目光里，充滿了極致的震驚、狂熱的崇拜、以及深深的敬畏。這一刻，無需任何言語加冕，王輝的名字，已在這交易圣殿中，鑄就了屬于自己的神壇！

“輝哥，你是交易界的梵高！把K線畫成了星空！”實習生小莫激動地喊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而那位剛剛還意氣風發、自詡“華爾街之狼”的張晉元，此刻癱坐在濕漉漉的真皮座椅里，散落一地的鍍金名片和褲襠的深色水漬，將他所有的光環徹底碾碎，淪為交易室今日最大的笑柄。在極致的羞辱和巨大的心理落差下，為了挽回最后一絲顏面，他艱難地、嘶啞地擠出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卑微：“王…王輝…真乃當世交易奇才！我…我只是個走了狗屎運的…幸運兒罷了…”每一個字都像在抽打他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