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門的暑氣透過小酒館的木格窗鉆進來，混雜著“醉流霞”的酒香和炸油條的熱氣。牛爺晃著蒲扇，眼睛盯著蘇浩然面前的酒杯，喉嚨里發出“咕咚”的吞咽聲。自從畫展樓開放后，這位老茶客逢人便念叨：“知道不？里面那幅《萬里山河圖》，巴掌大的地方能看見八百里秦川！”

“蘇老師，”牛爺終于忍不住開口，扇面指向畫展樓的方向，“那些畫真是您一人兒畫的？”

正在擦酒杯的蘇浩然手頓了頓，青銅鑰匙吊墜在胸前晃出一道弧線。窗外，陸晨曦正領著幾個背畫板的學生走過，少女的帆布圍裙上沾著新的赭石顏料，像朵倔強的小花開在藍布上。自上次與王澤瑞比試后，陸晨曦的畫技突飛猛進，如今已能獨立指導求學者。

“牛爺，”蘇浩然將酒杯倒扣在吧臺，“喝您的酒，管那些做啥？”

話音剛落，酒館門簾“啪嗒”一聲被掀開。范金有穿著筆挺的藍布中山裝，胸前口袋插著鋼筆，皮鞋擦得能映出人影。他進門就搓著手笑，露出缺了半顆的門牙：“蘇老師，我來啦！”

酒館里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盯著范金有胸前的“為人民服務”徽章，又看看他身后跟著的兩個穿制服的干部，呼吸都輕了幾分。要知道，范金有被撤職后，這還是頭回穿戴整齊進酒館。

“范干部這是……”牛爺的蒲扇停在半空。

范金有搓著手走到吧臺前，壓低聲音道：“托蘇老師的福，我官復原職啦！”他說著，從中山裝口袋里掏出個紅本本，“您瞧，李區長親自批的！”

蘇浩然接過紅本本，指尖劃過“范金有”三個字，收藏系統的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

【檢測到綠色事件?范金有復職（人脈資源），可解鎖“街道管理”基礎信息】

“恭喜恭喜，”蘇浩然將紅本本遞還，“以后小酒館的衛生檢查，還得范干部多關照。”

“瞧您說的！”范金有連忙擺手，鋼筆從口袋里滑出來掉在地上，“要不是蘇老師您在李區長面前美言，我這烏紗帽哪能這么快找回來？”他想起上周李區長召見時的情景，領導拍著他的肩膀說：“小范啊，蘇會長可是文化界的寶貝，你得常去看看，有啥困難及時反映。”

酒館里的茶客們面面相覷。他們知道蘇浩然畫技高、酒量好，卻沒想過他能說動區長。穿長衫的教書先生推了推眼鏡，湊近牛爺耳邊：“聽說畫展樓里大半是蘇會長的畫，連張老爺子都甘拜下風呢！”

“何止啊！”牛爺的蒲扇猛地一拍大腿，“我親眼看見西泠印社的李老，捧著蘇會長的畫叫‘祖師爺賞飯吃’！”

就在這時，陸晨曦抱著一摞畫紙進來，額角沁著細汗：“蘇老師，外地來的學生又送來了二十幅習作，您看……”她話沒說完，就看見范金有，頓時愣住。

“陸姑娘也在啊，”范金有堆起笑容，“上次您在畫展樓畫的《江天暮雪》，我可帶著李區長去看了三回！”

陸晨曦臉頰微紅，將畫紙放在吧臺：“范干部過獎了。”她想起蘇老師說的“畫壇只認作品不認人”，低頭開始整理畫紙。

蘇浩然看著范金有身上嶄新的藍布衫，想起半月前他蹲在酒館角落，啃著窩頭說“這輩子怕是翻不了身”的模樣，忍不住笑道：“范干部復職，得請大家喝杯酒吧？”

“必須的！”范金有一拍胸脯，“今天的‘醉流霞’我包了！”他說著，從褲兜里掏出幾張票子拍在吧臺，“蘇老師，再炒倆菜，我要好好謝謝各位街坊！”

酒館里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牛爺搶著給范金有倒酒，教書先生開始念叨“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連后廚的王師傅都探出頭來吆喝：“范干部，您要的拍黃瓜馬上好！”

蘇浩然靠在吧臺邊，看著范金有被眾人圍住敬酒，嘴角揚起一抹淺笑。他知道，范金有復職不過是個開始。隨著畫展樓在全國推廣，醉流霞遠銷各地，自己在文化界的影響力早已超越了畫壇。當他再次望向窗外時，竟能“看”到畫展樓里游客們流動的氣韻，“聽”到范金有敬酒時話語里的感激與敬畏。

“蘇老師，”陸晨曦遞來一杯涼茶，“您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蘇浩然接過茶杯，感受著杯壁的涼意：“驚訝什么？”

“范干部復職啊！”陸晨曦壓低聲音，“大家都說……是您幫的忙。”

蘇浩然望著正陽門的車水馬龍，想起李區長上次來畫展樓時，對著《寒江獨釣圖》久久不語的情景。“我只是讓他明白，”蘇浩然輕抿一口茶，“真正的進步，是懂得欣賞美的事物。”

晚風吹過正陽門時，范金有已經喝得滿臉通紅，正拉著牛爺吹噓自己在區里的“新任務”——負責對接各地來的文化考察團。蘇浩然悄悄結了賬，帶著陸晨曦走出酒館。

“蘇老師，”少女突然停下腳步，“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范干部會復職？”

蘇浩然抬頭看著星空，九霄環佩的琴音似乎還在夜空中回蕩：“記住，晨曦，”他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當你用畫筆連接人心，用美酒溫潤世道，很多事情，自然會水到渠成。”

陸晨曦似懂非懂地點頭，看著師傅胸前的青銅鑰匙吊墜在夜色中閃著微光。她突然明白，范金有復職只是冰山一角，蘇老師正在用他的才華和智慧，在正陽門下編織一張巨大的網，將藝術、商業、人脈全部納入其中。

而這張網的中心，正是那個看似平凡的小酒館，和那個永遠帶著微笑的蘇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