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這么一層關系,周弘毅說起話來,那是更好聽了。
陳平安簡直成了銅城工務段百年不遇的人才。
至于這個消息,他自然是不會跟段紅軍分享的。
簡單的閑聊了幾句,周弘毅便提出了告辭。
何秀君跟姜曉兩個人,也沒有過多的客氣,將銅城工務段的工作人員送出門,對方便坐上吉普車離開了。
看著對方的車緩緩離去,何秀君笑著說道:“那么多肉,放著容易壞,下班了帶回來,咱們晚上切了,趕緊煉了。
做成腌缸肉就不怕壞了。
慢慢吃,夠你們兩口子小半年的了。”
幾十斤肉,一晚上炒制成腌缸肉,在這宿舍里,她可不放心。
所以便讓姜曉下班后帶到他們家,在小洋樓里,就算是飄出肉味,也沒有人在意。
“嗯,我聽二媽你的。”
姜曉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連忙點頭。
只不過,如今,他們都在單位食堂吃飯,這些米面糧油肉,她心里自然是有其他打算。
等到過幾天,周末有時間了,她自己去一趟金城。
看著要不要把這些東西,都托人給帶到老家黑虎村。
當姜曉重新回到辦公室以后,眾人都是換了一副新的面孔。
“姜曉同志來了,來嘗一嘗,這是我家親戚從京城帶回來的巧克力。”
說話間,就是最開始那兩個長舌婦,其中的一個走過的,將一張用錫紙包裹著的巧克力,塞到了姜曉手里,笑著說道。
她這一番舉動,看的辦公室其他人不由得咋舌。
人啊,就是這樣,喜歡捧高踩低。
姜曉表現(xiàn)的卻像任何事情沒發(fā)生一樣,在辦公室里還是那樣的禮貌,低調。
只是偶爾嘴角的笑容,讓大家明白這小丫頭怕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時間一晃,到了11月底。
西北的天總比其他地方冷的早。
一大早祖厲縣那原本到處光禿禿,全是黃土顏色的地表,一夜之間已經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整個世界都染成了白色。
陳平常所在的縣一中,一大早也沒有上課。
學生和老師們小心的打掃著積雪,他們將這些積雪收集起來,然后全部投入到了水窖里。
祖厲縣雖然有祖厲河,可是河水有堿味難以入口。
平日里大家生活用水,大多都是收集的雨水和雪水。
水窖是這里,最為常見的儲水工程。
就是在地面上挖一個圓形,向地下深六七米的瓶形建筑。
然后用沿途沿著水窖的邊緣夯實,最后再用粘土抹面,然后就可以存儲雨水了。
跟之前比起來陳平常的樣子有了很大的變化。
他穿的一身灰不拉幾的衣服,雖然看著很土,卻是沒有任何的補丁。
就這沒有補丁的衣服,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顯得是那么的難能可貴。
他的臉上,不像以前那樣的干巴巴一片黃色,好像也有了一些肉,氣色也是好了很多。
干起活來很是麻利。
由于學校的鐵鍬比較少,對于這些雪,男同學們都是選擇,直接滾成一卷一卷。
有的人甚至滾了一個,比自己還大的雪球。
當這些雪球投入到水窖的時候,發(fā)出了一聲一聲的沉悶響聲。
陳平常正干著活,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班的一個女生張玉婷這會兒正凍的雙手通紅。
陳平常左右看了一下,也沒人注意,便直接脫下自己的手套。
然后悄悄走到張玉婷旁邊,什么話都沒有說,而是直接將手套塞到了對方手里。
“陳平常。”
張玉婷見狀,剛要說什么,可是卻見周圍有同學,便立馬閉上了嘴。
看了一眼,已經離開的陳平常,不由得臉色一紅。
這個張玉婷雖然穿的很是普通,甚至是有些簡陋。
她個子挺高,看著都快有一米七了。
腿上的一條褲子上有三四個補丁,雖然都盡量找顏色相近的布,卻也能看到補丁的模樣。
上身的棉襖也是同樣的補丁不少,有些地方的棉絮都從棉被開下的地方掉了出來。
整個人,頭發(fā)不長,卻分左右扎了起來。
雖然臉色看起來有些發(fā)黃,卻也能看得出來是個美人胚子。
站在不遠處的姜曉看著眼前的一幕,也是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她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女生,心里也是默默的念叨著,這陳家兄弟找女人的眼光都是不差。
這次他剛好趁著周末回家,將上次的物資準備帶到老家。
順路想著給陳平常送點東西,沒想到還看到了這一幕。
“平常,平常……”
看完這一出好戲之后,她便朝著不遠處的陳平常喊道。
聽到她的喊聲,正在打掃積雪的師生們也是不由得看了過來。
眾人看到她之后,也是不由得一愣。
這人是誰呀?
他們根本就不認識。
看著穿著氣質,也不像是學校的學生。
那他們學校就更沒有這樣一位老師了。
“嫂子。”
就在這時候陳平常也是發(fā)現(xiàn)了姜曉,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立馬喊道。
早知道,他嫂子可是跟他哥從小玩到大。
從小就是他們這些人的大姐大。
熟悉得很。
“平常,快過來。”
陳平常小跑著過來后,便說道:“嫂子,你怎么在這?”
“我呀,準備回家,這不順道來看看你。”
眾人聽到他們的談話,也是不由得一陣驚訝。
他們也沒有想到陳平常這么一個窮小子,居然會有這么一個氣質出眾,美麗動人的嗓子。
“嫂子,你等一下,我跟老師請個假。”
“哎,好的。”
陳平常他們班的老師自然都跟學生一起清理積雪,所以當陳平常說了請假的事情以后,班主任便立馬答應了下來。
“嫂子,這里冷,到我們宿舍坐坐。”
“好。”
剛到宿舍,姜曉便打量了一下他們宿舍。
然后從隨身帶的挎包里,掏出了兩個瓶子。
這原本是用來裝罐頭,現(xiàn)在里面裝的滿滿的都是腌缸肉。
同時還有5塊錢和10斤糧票。
“平常,這是上次你哥他們單位獎勵的豬肉,我都給煉成了腌缸肉。
給你裝了兩瓶,你到時候在學校打了飯,夾兩筷子,可以好好的改善改善。
這5塊錢跟10斤糧票你收好了,現(xiàn)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要把自己餓成病了。”
陳平常看見這些東西,不由得眼睛濕潤起來。
特別是那2罐腌缸肉,以前的他,一年到頭都吃不到這么多的肉。
說起來可憐,他們家以前的窟窿有點多。
每到年底,隊里分了肉,他們留一點過年吃,剩下的全部換成了糧食。
“嫂子,這我不能要。
你跟大哥兩個人也不容易,這么多肉,我不能吃。
你拿回去自己吃,或者給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他們吃吧。”
聽到這話,姜曉也是不由得笑了。
她這次過來,肩上背著一個挎包,手里還提著一個挎包。
肩上背著的挎包,這會兒正放在陳平常床上,手里提著那個挎包放在地上。
然后指了指她剛剛放在地下的那個挎包,說道:“你小子也是長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打開看看吧。”
陳平常聽到這話,有些遲疑。
“叫你小子打開你就打開,還知道跟我客氣了。”
聽到這話陳平常便只好,打開了挎包的拉鏈。
“啊!
這么多。”
當他拉開挎包之后,映入眼簾的便是整整十二罐的腌缸肉。
還有香油米面等東西。
實在是,他長這么大都沒有見過這么多的細糧啊。
見他這樣,姜曉便一臉得意的說起了陳平安的事情。
半晌之后,陳平常這才說道:“大哥,這么厲害!
以前他在村里面,不管是種地還是做什么,都比別人厲害。
沒想到,他干公事也這么厲害。”
說實話,連姜曉都被陳平安這一段時間的表現(xiàn)給震驚了。
她雖然心里極為崇拜陳平安,更是打心眼里愛極了他。
可是作為一個知識分子,她心里也明白,自己以前對于丈夫是有一層特殊的濾鏡。
是因為愛屋及烏,所以覺得他無所不能。
所以在結婚以前,她心里也有些恐慌,就怕是去魅以后,自己的丈夫成了自己心中那個平平無奇的莊稼漢。
可是事到如今,她這才發(fā)現(xiàn)。
自己的丈夫可比自己原先以為的更要優(yōu)秀,原來的那個莊稼漢,只不過是莊家限制了他的能力發(fā)揮。
如今的他,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能夠發(fā)揮他才能的舞臺。
“你呀,家里的事就少操心。
有我跟你哥幫襯著,日子只會比以前過的更好。
你這個時候,唯一的任務就是讀書。
不管怎么樣?一定要充實自己的頭腦,千萬不要隨波逐流荒廢自己的青春。”
姜曉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不由得壓的很低。
陳平常聽到這話,也是不由得點了點頭。
“嫂子,你放心,都明白的。
我不會跟著他們一起胡鬧。
這件事情我哥以前就跟我說過。”
“好的,既然你哥跟你說過了,那我也就不多說了。”
姜曉清楚,自己丈夫是一個明白人。既然他已經叮囑過了,那她也就不多操心。
“哦,對了,這里有雙鞋,你試試大小。”
姜曉說著,從挎包里掏出了一雙鞋子,放到了陳平常面前。
她看到陳平常雖然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鞋,看的出來他特別喜歡,卻又沒有伸手接過。
便笑著說道:“試試吧,這是你哥發(fā)的勞保鞋。
他現(xiàn)在可是在大學里讀書,一天到晚穿著皮鞋。
單位里又發(fā)了那么多的勞保鞋,他根本就穿不過來。
你們兄弟倆腳差不多大,我就給你拿了一雙過來。”
聽到這番解釋,陳平常趕緊笑著說道:“謝謝嫂子。”
然后他拿起鞋,就準備試穿。
可是突然想起,他的襪子早就開了兩個洞。
雖然在外面看著好好的,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大拇指跟腳后跟早就磨透了。
所以一時之間有些不好意思。
便只好拿著鞋在腳上比劃了一下,看著好像差不多。
“嫂子,我就不試了。
我的腳剛好比我哥小一點點,以前都是我穿他的舊鞋。”
姜曉也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窘迫,便笑著點了點頭。
“行。”
隨后,倆人又說了幾句話,姜曉便帶起身了。
“行了,你把東西都收拾好,特別是錢和糧票,可千萬不要弄丟了。
我這就走,再耽擱下去,今天回不到村里了。”
姜曉說著,便直接起身拿好行李,就往窯洞外面走去。
“嫂子,我送你去車站吧。”
陳平常也是拿起地上的挎包,趕緊追在后面說道。
“好,咱們這就去車站。”
姜曉也清楚他們今天就是打掃衛(wèi)生,根本沒有什么功課。
所以也就不拒絕了。
畢竟這些東西,對于她而言,還是有些重的。
要知道,她的包里,還有之前早就準備好的作業(yè)本,糖果之類的東西。
很快,兩個人到了汽車站。
剛好遇到了去公社的班車,陳平常將姜曉送上了班車,這邊開始往學校走去。
一來一去,花了一個小時,當他到了學校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飯的時間。
他像往常一樣,先是回到宿舍里拿上自己的飯盒,便準備出門去打飯。
剛走到窯洞門口的時候,他又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想了一下,回過頭折返過身子,走到自己床鋪的位置。
他床頭的位置有一個小小的木箱子,上面還掛著一把鎖。
他小心的打開鎖,從里面拿出一罐之前放進去的腌缸肉。
小心的藏到了衣服里面,然后便鎖好了木箱子,這便重新往食堂里走去。
食堂打飯的都是學生,大家輪流著做值日。
“陳平常,你吃甚?”
等他排到自己的時候,抬頭一看,打飯的正好是他們班的同學。
陳平常便趕緊將飯票和飯盒一起遞過去,說道:“給我一份白菜兩個黃饃饃。”
“知道了。”
那個同學說著,直接從鍋里舀起一勺白菜,盛到了飯盒里。
陳平常見了,鑰匙趕緊遞上了筷子。
對方將兩個黃饃饃直接插在了他筷子上,就像是一個大號的冰糖葫蘆。
陳平常接過飯盒,便走到了一旁。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急著離開,而是躲開人群,遠遠的看著這里,像是在專門等待什么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