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這么做？“

白翊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帶著明顯的擔憂。祁小夏站在凱悅酒店金碧輝煌的大堂里，不自覺地摸了摸耳朵，確保微型耳機隱藏在她的長發下。

“當然。“她低聲回應，同時向接待處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我是受邀而來的古董鑒定師，記得嗎？“

“畫皮妖最擅長偽裝成人類高層。“白翊的聲音緊繃，“一旦被發現你能識破它們...“

“那我就用這個招呼它們。“祁小夏輕拍手包，里面裝著縮小形態的照妖鏡。經過花婆婆的特訓，她已經能自如地控制鏡子的大小。

一周前，城里有三位知名企業家先后行為異常，他們的家人聲稱“像是變了個人“。白翊調查后發現，這極可能是畫皮妖所為——一種能剝下人類外皮偽裝成他人的高級妖怪。

祁小夏出示邀請函，跟隨侍者來到酒店頂層的宴會廳。水晶吊燈下，數十位社會名流舉杯交談，空氣中彌漫著香水與金錢的氣息。

“目標在哪？“她小聲問。

“你正前方，灰西裝，正在和市長交談。“白翊回答，“我掃描了整個酒店的熱源，他的體溫比常人低三度。“

祁小夏裝作取餐，慢慢靠近目標。陳明遠，地產大亨，上周突然取消了一個重要環保項目，轉而支持在古城遺址旁建商業中心。從照妖鏡的視角看，他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黑氣，但比食夢貘的要隱蔽得多。

“確認了，是他。“祁小夏拿起一杯香檳掩飾嘴部動作，“但這里人太多，不好動手。“

“等宴會結束，他會去地下車庫。我在那里布置了結界。“

一位侍者經過，祁小夏放下酒杯時“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抱歉！“她連忙道歉，同時手指輕觸到陳明遠的外套。一瞬間，一種濕冷黏膩的觸感透過手套傳來，像是摸到了某種爬行動物。

陳明遠轉身，臉上是完美的微笑：“沒關系，小姐是...？“

“祁小夏，博古齋的古董鑒定師。“她遞上名片，“陳總對唐代銅鏡感興趣的話，歡迎來店里看看。“

“一定。“陳明遠接過名片，卻在接觸到她手指的瞬間瞳孔微縮。祁小夏暗叫不好——他察覺到了她手上的靈力波動。

宴會接下來的時間，祁小夏能感覺到陳明遠——或者說占據陳明遠身體的畫皮妖——時不時投來的探究目光。她假裝毫無察覺，繼續與其他賓客交談，同時暗中記下哪些人身上也有類似的低溫特征。

“至少有五個。“她在去洗手間的路上低聲報告，“包括一位副市長和銀行行長。“

“情況比想象的嚴重。“白翊的聲音凝重，“它們正在滲透城市權力核心。“

宴會結束后，祁小夏按照計劃前往地下車庫。空曠的停車場燈光昏暗，她的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回響。

“我在B區柱子后面。“白翊指引她。

祁小夏剛轉向B區，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從背后襲來。她本能地側身，一道黑影擦著她的臉頰飛過，在墻上留下三道深深的爪痕。

“祁小姐這么急著走？“陳明遠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卻帶著某種非人類的嘶嘶聲，“我對你的銅鏡很感興趣呢。“

祁小夏迅速退到開闊處，從手包中取出照妖鏡。鏡子在她手中迅速恢復原狀，散發出淡淡的青光。

“陳明遠在哪？“她厲聲問道。

“那個商人？“陳明遠的臉開始融化，像蠟一樣滑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鱗狀皮膚，“他的皮還挺好用的。“

真正的畫皮妖比祁小夏想象的更可怕——兩米多高的身軀，沒有五官的臉，全身覆蓋著黏液和不斷蠕動的皮膚組織。

“白翊！“她大喊一聲，同時舉起照妖鏡。鏡光照射下，畫皮妖發出痛苦的嘶叫，部分皮膚開始冒煙。

“天鑒司的走狗！“畫皮妖怒吼著，突然從身體里射出數十條觸手般的組織。祁小夏勉強躲過大部分，但有一條纏住了她的腳踝，將她重重摔在地上。

劇痛從腳踝傳來，她咬牙沒有松手放開鏡子。就在畫皮妖撲來的瞬間，一道銀光閃過，觸手被齊根切斷。白翊擋在她面前，手中短刀泛著冷光。

“躲到我身后！“他命令道。

祁小夏掙扎著爬起來，腳踝已經腫了。白翊與畫皮妖戰在一處，刀光與觸手交織，快得看不清動作。她趁機調整照妖鏡的角度，將光束聚焦在畫皮妖身上。

“啊！“畫皮妖發出慘叫，大塊皮膚開始剝落，“你們阻止不了玄冥大人的計劃！“

白翊抓住機會，短刀直刺畫皮妖核心。就在刀尖即將命中的剎那，停車場另一端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妖孽受死！“

一道紅光射來，白翊勉強閃避，但還是被擦中了肩膀。他悶哼一聲，踉蹌后退。祁小夏轉頭，看到風衣女子莫清霜站在入口處，骨杖瞄準了白翊。

“住手！“祁小夏沖到白翊身前，用照妖鏡擋下一道紅光，“他在幫我對付妖怪！“

莫清霜冷笑：“半妖終究是妖，永遠改不了本性。“她再次舉起骨杖，“讓開，否則連你一起消滅。“

畫皮妖趁機恢復了些許元氣，突然從背后偷襲。祁小夏只看到白翊瞳孔驟縮，然后她就被一股大力推開。白翊用身體擋在她與畫皮妖之間，三條鋒利的觸手直接貫穿了他的腹部。

“白翊！“祁小夏尖叫出聲。

時間仿佛靜止了。白翊低頭看著腹部的傷口，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他的眼睛完全變成了金色，瞳孔豎直如貓科動物。更可怕的是，他的指甲變長變尖，耳朵也變得尖利。

“你...你是九尾狐族！“畫皮妖驚恐地想抽回觸手，卻發現無法移動。

白翊抓住觸手，聲音低沉得不像人類：“猜對了。“

一股肉眼可見的金色能量從他體內爆發，順著觸手燒向畫皮妖。妖怪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整個身體開始從內部燃燒。幾秒鐘內，畫皮妖就化為一堆灰燼。

莫清霜見狀，臉色大變：“妖化！他控制不住血脈了！“她舉起骨杖，開始吟誦復雜的咒文。

祁小夏顧不上腳踝的疼痛，撲到白翊身邊。他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但眼中的金色越來越盛，臉上也開始浮現出妖紋。

“白翊，看著我！“她捧住他的臉，“別讓它控制你！“

白翊渾身顫抖，似乎在抵抗著什么。祁小夏急中生智，將鎮魂玉按在他額頭上。玉墜發出柔和的白光，白翊眼中的金色漸漸褪去，妖化特征也開始消退。

“有...有用...“他艱難地說，然后昏倒在祁小夏懷里。

莫清霜逼近的腳步停了下來：“你做了什么？鎮魂玉為什么會在你手里？“

“家傳的。“祁小夏警惕地抱住白翊，照妖鏡對準莫清霜，“別再靠近了。“

“祁云山是你什么人？“莫清霜突然問道。

“我曾祖父。“

莫清霜的表情變得復雜：“難怪...當年他帶著三大法器失蹤，我們都以為他背叛了天鑒司。“她收起骨杖，“帶上那個半妖跟我來，我知道一個安全的地方。“

“憑什么相信你？“

“就憑我若真想殺他，剛才就不會失手。“莫清霜轉身走向出口，“要救他，你們需要知道真相——關于天鑒司，關于玄冥，關于二十年前那場屠殺。“

祁小夏咬了咬牙，扶起昏迷的白翊。他的體溫高得嚇人，但呼吸還算平穩。她跟著莫清霜上了一輛黑色SUV，車子駛向城市另一端。

“他會沒事嗎？“路上，祁小夏忍不住問。

“半妖的恢復力很強。“莫清霜從后視鏡看了她一眼，“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他母親那一族的血脈正在蘇醒。每一次妖化，都會讓他更接近妖怪那一邊。“

祁小夏低頭看著白翊安詳的睡臉，很難將他與剛才那個渾身散發妖力的存在聯系起來。半妖...這意味著他有一半是人類，也有一半是妖怪。這個事實本該讓她警惕，但奇怪的是，她心中涌起的卻是保護欲。

車子最終停在一棟不起眼的辦公樓前。莫清霜帶他們進入地下室，里面竟是一個設備齊全的醫療室和藏書室。

“這里是新天鑒司的總部。“莫清霜示意祁小夏將白翊放在病床上，“二十年前那場屠殺后，幸存者重組了組織。“

“屠殺？“祁小夏一邊配合醫生檢查白翊的傷勢，一邊問道。

莫清霜從書架上取下一本相冊：“當年天鑒司分為兩派——以祁云山為首的溫和派主張與善良妖怪和平共處；另一派則堅持'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她翻開相冊，里面是幾張泛黃的照片，“你曾祖父失蹤后，激進派發動清洗，殺害了所有與妖族有聯系的成員，包括白翊的父母。“

照片上是一對年輕夫婦，男子穿著天鑒司制服，女子美麗得不似凡人，懷中抱著一個嬰兒。

“白翊的母親是...“

“九尾狐族最后一位公主。“莫清霜輕聲道，“她與白翊的父親相愛，生下半妖之子。這在當時是極大的丑聞。“

祁小夏突然想起什么：“你說曾祖父'失蹤'？但白翊說他是與妖王玄冥同歸于盡...“

“官方說法而已。“莫清霜搖頭，“真相是，祁云山帶著三大法器離開，阻止了激進派趕盡殺絕。他預見到玄冥終將歸來，所以將法器隱藏起來，等待合適的繼承人。“

祁小夏看向昏迷中的白翊，心中五味雜陳。他曾說“等你知道了全部真相，可能會后悔遇見我“，原來指的是這個。

“那他...恨人類嗎？“

莫清霜罕見地露出一絲微笑：“恰恰相反。那小子一直試圖證明半妖也能守護人類。這二十年來，他獨自對抗了多少妖怪，恐怕連他自己都數不清。“

正說著，白翊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睜開了眼睛。看到莫清霜的瞬間，他本能地想要起身防衛。

“放松，小子。“莫清霜按住他，“我要想殺你，在你昏迷時就動手了。“

白翊警惕地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祁小夏身上：“你...都知道了？“

祁小夏點點頭：“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半妖的身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白翊苦笑道，“尤其是對天鑒司的后人來說。“

“我看起來像是那么迂腐的人嗎？“祁小夏忍不住反問。

莫清霜清了清嗓子：“感人的相認可以稍后進行。我們有個更大的問題——“她調出監控屏幕，上面顯示著古城遺址的俯瞰圖，“畫皮妖提到的'玄冥大人'正在集結力量。月圓之夜，也就是明晚，他極可能嘗試打開兩界通道。“

白翊掙扎著坐起來：“必須阻止他。三大法器齊聚，加上祁小夏的血脈，我們有機會重現'天地封印'。“

“問題是，“莫清霜嚴肅地說，“我們不知道玄冥現在的形態和實力。二十年前他幾乎毀滅了半個天鑒司。“

祁小夏突然想起一件事：“畫皮妖說它們在古城遺址旁建商業中心...那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之處？“

白翊和莫清霜交換了一個眼神。

“祭壇。“白翊沉聲道，“地下有一座唐代祭壇，是通道的薄弱點。“

“所以它們才要控制城市規劃...“祁小夏恍然大悟。

莫清霜走向武器架：“明天月圓，我們只有不到24小時準備。“她扔給祁小夏一本古籍，“你是關鍵，祁家丫頭。今晚你必須學會如何喚醒血脈中的力量。“

祁小夏接過古籍，感覺肩上的擔子突然重了千斤。她看向白翊，后者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半妖也好，天鑒司也罷，現在他們有著共同的目標——阻止玄冥，保護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