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廢棄紡織廠的鐵門在風中吱呀作響，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告。祁小夏蹲在一堵斷墻后，銅鏡貼在前胸，鏡面傳來的微熱是她唯一的安慰。

“你確定是這里？“她壓低聲音問身旁的白翊。

三天前，他們在林媛的公寓里發現了一張被妖氣浸染的名片，上面印著這家紡織廠的地址。白翊推斷這里可能是食夢貘的巢穴，也是幕后操控者的據點。

白翊沒有回答。他的鼻翼微微翕動，眼睛在月光下泛著淡金色的光。“有東西過來了。“他突然按住祁小夏的肩膀，“別動。“

祁小夏屏住呼吸。幾秒鐘后，她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無數爪子在水泥地面上刮擦。銅鏡在她手中突然變得滾燙，鏡面泛起危險的紅光。

“我們被包圍了。“白翊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第一只妖怪從陰影中撲出來時，祁小夏幾乎沒看清它的樣子——一團模糊的黑影，只有兩只發光的眼睛和一張血盆大口。白翊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一道銀光從他袖中閃出，妖怪在半空中被劈成兩半，化作黑煙消散。

“照妖鏡！“白翊喝道，“用我教你的方法！“

祁小夏舉起銅鏡，回憶著白翊這兩天的指導。她集中精神，感覺一股暖流從胸口流向手臂。鏡面光芒大盛，青光如探照燈般掃過空地，照出了隱藏在黑暗中的十幾只妖怪——有的像扭曲的動物，有的則是人形但長著角或尾巴。

“左邊！“白翊喊道。

祁小夏轉身，鏡光掃過，三只撲來的妖怪發出慘叫，身上冒出黑煙。但更多的妖怪從陰影中涌出，仿佛無窮無盡。

“這不對勁，“白翊邊戰邊退，“它們不是野生妖怪，是被控制的！“

一只形似巨狼的妖怪突破防線，直撲祁小夏。她倉促間舉起銅鏡抵擋，卻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倒在地。鏡子脫手飛出，滑到幾米外。妖怪張開血盆大口，腥臭的氣息噴在她臉上——

銀光閃過，狼妖的頭顱飛起。白翊一把拉起祁小夏，但他的右臂被另一只妖怪的利爪劃出三道深深的傷口，鮮血順著手臂滴落。

“你的手！“祁小夏驚呼。

“拿鏡子！“白翊推開她，左手持刀迎向再次涌來的妖怪群。

祁小夏撲向銅鏡，指尖剛碰到鏡框，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從背后襲來。她轉頭，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高瘦男子站在廠房二樓破碎的窗前，手中握著一根骨白色的長杖，杖頭鑲嵌的紅色寶石正對著她。

“白翊，小心上面！“她大喊。

風衣男子揮動骨杖，一道紅光射向白翊。白翊閃身避開，紅光擊中地面，炸出一個直徑兩米的坑洞。

“天鑒司的叛徒，“男子的聲音像是金屬摩擦，“終于找到你了。“

白翊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祁小夏從未見過他如此驚慌的表情。

“跑！“白翊沖向她，“不是妖怪，是獵妖師！“

祁小夏抓起銅鏡，跟著白翊沖向工廠后門。身后，風衣男子從二樓一躍而下，輕飄飄地落地，動作優雅得不像人類。他舉起骨杖，更多的紅光射出，每一擊都在地面或墻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跡。

“分頭走！“沖出工廠后，白翊推了祁小夏一把，“去老城區楊柳巷17號，那里安全！“

“那你——“

“我引開他們！“白翊的眼中金光暴漲，“快走！“

祁小夏轉身跑進一條小巷，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身后傳來爆炸聲和妖怪的慘叫，還有某種她從未聽過的、像是野獸咆哮的聲音。她強迫自己不要回頭，只是拼命奔跑。

楊柳巷17號是一棟看起來搖搖欲墜的老式洋房。祁小夏按照白翊說的方法，先敲三下，停兩秒，再敲兩下。門開了一條縫，一只布滿皺紋的眼睛打量著她。

“照妖鏡的持有者？“沙啞的女聲問道。

祁小夏點點頭，舉起銅鏡。門完全打開了，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婦人示意她進去。

“白小子呢？“

“他...他在后面。“祁小夏喘著氣說，“有人追殺我們。“

老婦人哼了一聲：“又被獵妖師盯上了？那混血小子總是惹麻煩。“她遞給祁小夏一杯冒著熱氣的茶，“喝了它，能掩蓋你身上的靈力波動。“

祁小夏接過茶杯，卻停在半空：“您說...混血？“

老婦人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他沒告訴你？有意思。“她轉身走向里屋，“等著吧，如果他沒死，天亮前會來的。“

凌晨三點，敲門聲驚醒了在沙發上打盹的祁小夏。老婦人比她反應更快，已經站在門邊，通過貓眼確認后打開了門。

白翊跌跌撞撞地進來，渾身是血。他的衣服破爛不堪，露出的皮膚上布滿傷痕，有些還在滲血。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瞳孔變成了野獸般的豎瞳，泛著金色的光。

“你用了妖力。“老婦人陳述道，語氣中帶著責備。

白翊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祁小夏身上，似乎松了口氣，然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幫我把這蠢小子抬到床上。“老婦人指揮道，“然后去廚房拿我準備好的藥箱。“

祁小夏費力地抬起白翊的上半身，驚訝地發現他的體溫高得嚇人，幾乎燙手。更奇怪的是，有些傷口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

“他...到底是什么？“將白翊安置在床上后，祁小夏忍不住問道。

老婦人熟練地檢查傷口：“半妖。母親是九尾狐，父親是天鑒司上一任執劍人。“她瞥了祁小夏一眼，“這小子沒告訴你？“

祁小夏搖搖頭，心臟突然揪緊了。難怪白翊對妖怪如此了解，難怪他的眼睛會變色，傷口愈合得這么快...

“別那副表情。“老婦人粗暴地給白翊灌下一瓶紫色液體，“半妖怎么了？比那些道貌岸然的獵妖師強多了。“

“那些追殺他的人是誰？“

“自稱'天鑒司正統'的一群瘋子。“老婦人冷笑，“認為所有妖怪都該滅絕，包括半妖。二十年前他們發動清洗，殺光了天鑒司里所有與妖族有聯系的人，包括白小子的父母。“

祁小夏倒吸一口冷氣。白翊曾說過他師父的事...難道就是...

“莫清霜那女人一直追殺他，“老婦人繼續道，“就是今晚拿骨杖的那個。她以為白翊知道照妖鏡的下落。“

祁小夏看向昏迷中的白翊，胸口泛起一陣酸楚。他一直獨自承受著這些...

“丫頭，別發呆。“老婦人扔給她一塊毛巾，“給他擦擦身子，傷口上涂這個藥膏。我去熬藥。“

房間里只剩下祁小夏和白翊。她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上衣，露出精壯的上身和數十道新舊傷痕。最嚴重的一道從左肩延伸到右腹，像是被什么猛獸抓傷的。

“你到底經歷了什么...“祁小夏輕聲自語，用濕毛巾擦拭他身上的血跡。

當她擦到胸口時，白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睛猛地睜開。那雙金色的豎瞳直直盯著她，充滿野性和警惕。

“是我，“祁小夏柔聲道，“你安全了。“

白翊的瞳孔慢慢恢復成正常的圓形，但依然泛著淡金色。他松開手，聲音嘶啞：“...你都知道了？“

“老婦人告訴我了一些。“祁小夏繼續幫他清理傷口，“為什么不早說？“

白翊閉上眼：“半妖的身份...只會帶來麻煩。“

“對我也是麻煩嗎？“

“尤其是對你。“白翊睜開眼，“現在莫清霜知道你和我在一塊，她會不擇手段抓住你，利用你找到照妖鏡。“

祁小夏涂藥的手停頓了一下：“我不怕。“

“你應該怕。“白翊突然坐起來，盡管這個動作讓他疼得皺眉，“莫清霜不是最危險的。那些食夢貘背后的存在才是。今晚工廠里的妖怪都是被控制的傀儡，而能同時控制這么多妖怪的...“

“只有大妖級別能做到。“老婦人端著藥碗走進來，“把這喝了，混血小子。“

白翊接過碗一飲而盡，臉上立刻有了血色。祁小夏注意到他的指甲變得尖利，耳廓也有些尖，這些非人特征正在緩慢消退。

“謝謝您，花婆婆。“白翊的聲音恢復了平時的冷靜。

“哼，少來這套。“花婆婆收起碗，“你倆接下來打算怎么辦？莫清霜和那個大妖都在找你們。“

白翊看向祁小夏：“取決于她。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開什么玩笑？“祁小夏拿起放在床頭的銅鏡，“這是我的責任，不是嗎？我曾祖父是最后一任掌門，這面鏡子選擇了我。“

白翊的嘴角微微上揚：“固執的女人。“

“彼此彼此。“祁小夏回敬道，“現在，我們是不是該討論下一步計劃了？那些'祭品'已經集齊，幕后黑手隨時可能行動。“

花婆婆突然拍了下手：“差點忘了！丫頭，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祁小夏摸出一直藏在衣領下的玉墜：“家傳的護身符，怎么了？“

花婆婆一把搶過玉墜，對著燈光仔細查看：“果然！這是'鎮魂玉'，天鑒司三大法器之一！“她興奮地轉向白翊，“小子，我們有勝算了！“

白翊接過玉墜，眼中閃過驚訝：“你從哪得到的？“

“父親給我的，說是祖傳之物。“祁小夏困惑地看著兩人激動的表情，“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白翊罕見地露出笑容，“三大法器齊聚，能施展'天地封印'。照妖鏡、誅邪劍、鎮魂玉——我們剛好都有。“

花婆婆搓著手：“還差最后一步——找到幕后黑手的真身。“

“我有線索。“祁小夏想起林媛的話，“她說夢里聽到'月圓之夜，古城遺址'。“

白翊和花婆婆交換了一個眼神。

“明晚就是月圓。“白翊沉聲道，“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花婆婆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古籍：“丫頭，過來。如果你真是祁云山的后人，應該能學會這個...“

祁小夏湊過去，看到書頁上畫著復雜的符文和手印。白翊站在她身后，呼吸輕輕拂過她的發絲，體溫依然比常人高。半妖...這個事實本該讓她警惕，奇怪的是，她卻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

“集中注意力。“白翊的聲音近在耳邊，“首先，你要學會如何與照妖鏡真正溝通...“

祁小夏點點頭，將雜念拋到腦后。明晚的月圓之夜，一場惡戰在所難免。而現在，她需要盡快掌握祖傳法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