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大陸上又是幾個月過去,原本蕭瑟的秋天已經幾近變成了肅殺的冬天。
……
轟隆——
沉重的雷聲在窗外響起,明亮刺眼的閃電肆意撕扯著烏云,像是要宣泄對世界的不滿。
“嗚嗚嗚.....“
一陣低低的哭泣聲在某個陰暗的房間中傳出,是一個女孩子。她雙手抱住膝蓋,將整個腦袋埋進大腿中。她的哭泣聲淹沒在雷聲中,很難被聽清。
大雨很快就要落下。
房間的門被一下粗暴地推開,而女孩像是置若未聞,因為她知道來的是誰。
“千仞雪,你給我站起來!“女人的聲音勝過雷鳴。
千仞雪頂著哭到麻木的身軀,略微抬頭,目光兇狠地盯著眼前的女人,還有幾滴淚水在布滿血絲的眼睛中控制不住地流下。
“比比東,你真該死!“她一字一頓地沉聲道.
“我該死?該死的是我……原來該死的是我啊!哈哈哈……“比比東像瘋了一樣大笑著,笑得那么悲痛。
“是,沒錯啊。我就是該死,我殺了你的父親,殺了我的——‘丈夫‘?呵呵呵呵,千仞雪,你還小不懂,我可以原諒你,但是不代表我會喜歡你,正相反,因為你是那賤男人的孩子,我恨你!千尋疾已經死了,現在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砰!
一聲炸雷響起,就像狠狠劈在千仞雪身上,她全身陣痙癢,嘴上掛起一抹撕心裂肺的冷笑。
“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現在你又讓我失去了我的父親,好……從現在起,我千仞雪就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你開心了嗎?“
丟下這句話,千仞雪飛奔出房間,幾滴眼淚不斷滴在地上,發泄著她心中所有的不滿與委屈。
“哼,搞得誰會想要你一樣。“
比比樂的聲音逐漸在她身后小了下去,千仞雪不顧一切地向外面跑去。與此同時,在她的嘴中不斷發出痛苦的抽泣聲轉過一個不一個的熟悉的走廊,她也不知道她想去哪里,她只想逃離這沒有給她留下什么美好印象的地方。
突然,一個高大而略顯蒼老的身影擋在了她身前。
“爺爺……“
千道流面色凝重,冷冷地盯著干仞雪,直到她掠過自己身邊,也沒有做出什么動作。
“堂堂武魂殿少主,為了一些無謂之事哭哭啼啼,日后怎成大器?鬧夠了就盡早回來,你還有重要的任務……“
大器?不,我不想成什么大器,也不要你們所說的什么大權、地位,我只要有人疼有人愛,像其他人一樣有正常的生活,不行嗎?!
任務?我……我就是你們的棋子嗎?
千仞雪很想把這些話大聲地喊出來,可她做不到。她的喉嚨像被灌了鉛一樣無比沉重哽咽,連哭聲都快要發不出了。
嘩——
大雨無情地落下,細密的雨滴一直在拍打她的身體,淚水與雨水混雜在一起,從她的臉上滑下,她的視線已經模糊,雙腿也已經發軟,整個人因為雨水澆灌的寒冷而打著抖。從天而降的大雨,一點也沒有要憐香惜玉的意思,瘋狂的摧殘著她的全身。
跑。除了跑還是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但無論跑了多遠,他總覺得自己永遠也無法擺脫武魂殿那個“龐然大物”的束縛。它宛如附骨之蛆,死死地抓著千仞雪,不管千仞雪跑到哪里,終究都會被它拉回去。
“怎么了.......“
一個聽起來溫和而擔憂的聲音在遠方的天邊響起,仿佛一股無形的力量,引導她揮著僵硬無力的雙腿向那里跑去。
她還是停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已經跑到了哪里,也無力抬起眼皮去看。
千仞雪只感覺得到,這片地方似乎充滿了無盡生機,而連天上傾盆的暴雨也像不甘打擾這里一樣,竟然沒有落下一滴。
處處是鳥語花香,腳下踩著一片土地上,長著質地柔軟的藍銀草,蔓延至天際與地平線的交點,進入這里,千仞雪就像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可以放下她不想要的一切,只拿住她想要的寧靜與安詳,讓她宛若沐浴于那最溫暖的春風……
“不要哭,勇敢一點。“
那聲音輕撫著千仞雪的心靈。同時,一只手掌從一團白光中伸向于仞雪,在那用白色而柔和的光芒潤澤下,千仞雪微睜雙眼,毫不猶豫地抓住那只溫暖的手……
“唔……“千仞雪睜開泛疼的雙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唐三,而自己的雙手現在正緊緊地抓住唐三的一只手腕。
“唐三……是你……”千仞雪眨著因夢而還在流淚的雙眼,喉嚨卻不聽話地發不出什么聲音。
“怎么啦?我一直在呢。你做噩夢了吧?什么噩夢,讓我們家四十多歲的‘小姑娘’怕成這樣啊?“
唐三伸出另一只沒用被千仞雪抓住的手為她抹去淚痕與淚水,聲音輕柔地安慰著她,但還是不忘調笑。
“你一直在.....我知道,謝謝你。“
千仞雪松開手,猛然鉆進唐三懷中,想努力使自己平靜。
“雖然不知道你夢到什么了讓你這么傷心,但那只是夢,醒了不就好了么?干嘛跟被鬼追了一樣……“唐三滿眼心疼地拍著千仞雪的脊背,他知道千仞雪的堅強與勇敢,所以他不明白有什么事可以讓她傷心至此。
但唐三大概忽略了一點,他并不了解千仞雪的過往。那是一個除了嚴格的爺爺之外再無什么人陪她度過的時光,而她與自己的親生母親關系又極差,父親被母親殺了,自然有不少異樣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如果不是因為他擁有武魂殿少主這一層身份,估計落到她身上的,就不止只有冷眼了。
千仞雪又必須一個人吃下這些苦,在爺爺的督促下拼命修煉,獵取魂環,只為有朝一日能在自己的母親面前宣言她的強大與仇恨。她或許憑借武魂殿少主的尊嚴咬牙支撐了下來,但其中的孤苦與心酸,她找不到人傾訴。直到,那位在月軒畢業典禮上演奏豎琴的男子的出現,一股特殊的情感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心間……
而這些心酸的往事,誰又愿意常常提起呢?
“是啊,醒了就好,“千仞雪應道.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小腿一陣抽搐,好像一根刺卡在了小腿筋骨之間,“呃..完了小腿抽筋了。“
就說剛剛做夢,怎么感覺雙腿不聽使喚了……
“呵呵,我幫你揉揉啊,你順便運轉玄天功話胳一下。“
不用唐三提醒,中正平和的玄天功已經因身體的異樣而開始如同溫水一般涌動起來,在那抽筋的小腿肌肉上洄游著,幫助千仞雪緩解著疼痛,讓那繃緊的小腿開始漸漸舒緩。
不過唐三要幫她揉,千仞雪當然十分樂意,當下點了點頭.
唐三動作輕緩,先掀開被子,露出兩人蓋在被子中的身體,然后一只手捧起千仞雪兩腿并攏在一起的腿彎,將她的身體橫過來,雙腿落在自己的肚子上,唐三坐起身,用手揉捏著她的一條小腿。
他的力道是那么地恰到好處,讓千仞雪感覺不到太多疼痛卻能真正地幫她放松,就像最為細心的雕塑家在修飾他最心愛的作品一般,細至入微得不放過一點兒瑕疵。千仞雪長舒一口氣,把頭靠在唐三的肩膀上,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感受著漸漸緩解的緊繃感,以及心田里被他關心照顧的溫暖。
沒錯,那些不好的記憶中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她現在有唐三疼地愛她,這不就夠了么?
“唐三,我想他們了。“千仞雪忽然道。
“哦?”
“我爺爺和我媽媽。“千仞雪低低地道。
她抬起頭來,看向唐三,腦中熒光微旋,道:“好久沒去看看他們了,一會兒我洗好衣服,你陪我去吧?“
唐三看了一眼窗外偶有吹過的股股涼風與有些陰沉的天氣,種動作不停,笑道:“天氣有點冷啦,你還要去洗衣服,你讓我這個海神情何以堪哪?我們兩個人的衣服又沒幾件,我來解決就好。你乖乖地在家里待著,回來以后我就陪你去看他們。”
千仞雪卻是搖了搖頭.道:“幫你洗衣服,不是你的女人該做的事嗎?我不怕冷,你放心吧。“
“哈哈好吧,想讓你輕松一點你還不要,真是的。我跟你一起去。“唐三一笑,一只手拍了拍她的一條大腿。手掌接觸那水嫩光滑的大腿肌膚,也是一種享受。
“嘻。“千仞雪抱住他的肩膀,閉上眼享受著唐三的按摩。
仔細想想,剛才自己做的夢完完全全是因為記憶中的痛苦而形成的,里面有的情節,現實中不可能發生。比如千仞雪之前一直都是生活在長老殿中,而比比東作為教皇是不會隨隨便便接近長老殿的。
屋外的世界,早已不見一絲生機,雖說還不到寒冬臘月,但也有陣陣寒意從腳底透出。河水雖不結水,但要是隨便伸手進去,那肯定也會被凍到發抖。
千仞雪的脖子上讓唐三圍上了一條潔白的圍巾,與她一身的著裝正好相襯。此時她正一手抱著兩個木盆,里面裝著她和唐三的衣服。
其實唐三的衣服并不臟,他也有好幾種方法清潔自己的身體。畢竟,唐三可是海神。只要附近有水,甚至空氣中有的一絲水元素,他都可以調用。但千仞雪執意說要當個“好女人“,唐三也只能聽她的。
情感何嘗不是如此?一個人能為自己的伴侶做出多少付出,對方一定都能看在眼中。然后心懷感激地回報。謝字太無力,必須雙向付出兩個人的情感才能越走越幸福。能做到這樣的,一名的付出往往不需要另一方的回報,只把這當作理所應當的責任,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