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馬！”宗羅睺回到后方翻身下馬。

不堪重負的戰馬立刻口吐白沫向一旁倒下抽搐不停。

“將軍，這是最后一批戰馬了！”

專門給宗羅睺養馬的軍士牽著最后一批高大戰馬走到跟前。

披著甲胄的戰馬看著倒在地上的生死不知的同伴悲哀的啼叫一聲。

宗羅睺隨機翻身上馬，轉頭問向軍士。

“其它的戰馬儲備呢？”

“都打光了，這是騎兵的最后一批戰馬了。”軍士有些悲戚的說道。

他隱約間已經感覺到了什么。

往日無往不利的隴西鐵騎這次踢到了真正的硬骨頭。

宗羅睺親率隴西重甲騎兵反復沖陣十數次都沒能沖崩龐玉的軍陣。

現在這輪沖鋒是最后的機會了。

但已經殺紅眼的宗羅睺管不得這些了。

他拉動韁繩驅使著戰馬沖出軍營，加入了正在列隊的準備沖鋒的騎兵軍陣。

“將軍！”

宗羅睺看向這些騎兵，他們身上的甲胄基本都帶著傷痕血跡。

不少人身上已經被箭矢射成了刺猬，折斷箭桿之后又繼續作戰。

此刻無論是人還是戰馬都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宗羅睺看著這些自己從隴西帶出來的騎兵，高聲說道：

“唐軍的陣型已經撐不住了，我們只要再發動一次沖鋒就能把他們完全擊潰。

跟我殺敵，今天我們就能拿李世民的腦袋當酒杯喝酒！”

“殺！”

重騎方陣奔襲加速起來，漸漸越過了西秦軍的主力方陣。

宗羅睺余光掃過，將軍陣中的景象收入眼中。

西秦軍士們一個個面色蒼白眼神無光，晝夜強攻不下，他們的體力已經來到盡頭。

即便是他這個將軍親自帶頭沖鋒也沒有人高喊助威了。

宗羅睺內心一沉，看向越來越近的唐軍軍陣。

怒吼一聲帶頭殺入了陣中。

龐玉指揮的步兵陣終于應聲告破，鋼鐵如天上降下的黑色的洪流將軍陣撕裂。

宗羅睺心中大喜，終于沖破了！

西秦軍的主力隨即如回光返照般突然兇猛起來順著軍陣的裂口沖上前去撕咬敵人。

隴西鐵騎殺了軍陣一個對穿，再重新整隊準備再次沖陣的間隙。

宗羅睺調轉馬頭看向戰場。

唐軍軍陣被沖散之后根本沒有抵抗能力，士兵們被沖上前的西秦軍士一個個絞殺。

這種戰斗就是比就是最后一口氣誰能抗的更久。

一旦泄氣了勝利就會山崩地陷般從你眼前崩塌。

而在這一刻，似乎是西秦軍頂住了最后一口氣，勝利已經唾手可得！

“等一下，不對！”

宗羅睺眼角余光突然被閃了一下。

太陽不知何時撕裂了陰沉的鉛云投下刺眼的光輝。

玄甲的鐵片反射著太陽的光芒在戰場的側面殺了出來！

宗羅睺迅速反應過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騎兵！在左邊！”西秦軍陣中不知是誰驚恐的嘶吼起來。

正在指揮的游宇猛然轉頭看去，畫面與記憶重疊在了一起。

白蹄烏一馬當先長嘯如龍，數十精騎緊隨其后組成鋒銳，兩千玄甲鐵騎緊隨其后，馬蹄聲匯聚成連綿不斷的驚雷，整片戰場都能感受到那驚天的震動。

軍陣后方的西秦弓箭手轉身引弓搭箭，但是那黑甲洪流已經碾到身前！

李世民俯身緊貼馬背，白蹄烏的四團雪影踏破漫天煙塵，宛若幽冥鬼火奪魂攝魄！

馬背上的李世民突然翻身而起張弓搭箭左引右射。

“大唐秦王李世民在此！”

“回身結陣！”游宇絕望的嘶吼聲還沒消散。

李世民手上的馬槊已經將前方的弓箭手斬成兩半。

白蹄烏身形飛馳，鐵蹄起伏間踏碎敵人尸骨帶起粘稠血泥。

玄甲洪流如同黑龍入海在軍陣中沖殺出驚天血浪。

“帥旗！”李世民大吼一聲長槊揮舞破開血霧。

胯下白蹄烏仿佛通曉人言，驟然變向加速如離弦之箭沖向西秦軍的帥旗。

墨色閃電劈開了攔在前方的士兵開出一條通道，李世民舉槊斬向帥旗。

飄搖的帥旗應聲折斷倒下浸入滿地血污當中。

“秦王威武！”本來要已經要被沖潰的唐軍軍陣聽到主帥親自沖鋒陷陣，爆發出震天喊聲。

士兵們嘶吼舉起長槍爆發出驚天力量，將已經要崩潰的戰線硬生生頂了回去。

“殺殺殺！”

白蹄烏縱身越過滿地滾動的首級，四只白蹄血染，但是沒有披甲的它竟然毫發無損。

前方銀光一閃，白蹄烏變向斜身躲過。

馬身傾斜的剎那間李世民長槊橫掃將前方砍來的長刀崩斷，槊鋒順帶將數名試圖攔截的西秦士兵腦袋砸的粉碎。

沖起的血漿將李世民與白蹄烏一同染成血人。

“放箭！放箭！”混亂當中指揮的都尉也不管會不會誤傷友軍，發瘋般命令弓箭手往李世民射箭。

但是弓箭手們卻驚恐發現那尊血浮屠般的身影總能鬼魅般在箭雨襲來時變向躲閃，然后——

長槊貫穿了他們的脊背，滾燙的臟腑被絞碎潑灑向空中！

西秦陣中傳令聲四起，卻根本無法再組織起有效的抵抗陣型。

偏將們斬下潰兵的頭顱命令他們回身御敵，卻反被洶涌的黑甲浪潮淹沒。

李世民槊鋒所指，玄甲騎兵化作利刃將西秦十萬大軍切的粉碎。

遠處的宗羅睺親眼看著潰兵互相踐踏，將倒地的同僚踩作肉泥，整個軍陣如同雪峰崩塌。

他還想回軍救援，但是剩下的騎兵拉住了他：

“將軍，大勢已去，走吧。”

宗羅睺回望這片戰場，痛苦閉上雙眼帶著剩下的騎兵逃離。

西秦軍陣徹底崩潰，李世民轉身對著跟著的兩千玄甲鐵騎高聲道：

“隨我殺賊！”

玄甲騎兵高呼殺賊在李世民的帶領下沖向正在潰逃的西秦軍。

“殿下，我們打敗了宗羅睺已經是大勝，應該回師修整！薛仁杲依然占據折墌，我們應該從長計議徐徐圖之。”

說話的人是李世民的舅舅竇軌。

李世民連頭都沒有回，直接開口說道：

“我軍現在勢如破竹正是乘勝追擊之時，戰機稍縱即逝不能放這批狼回隴西！你不要再說了！玄甲軍，隨我殺賊！”

“殺殺殺！”

白蹄烏在血原之上疾馳。

夕陽沉入涇水之時，漫天鴉群盤旋在戰場上空，黑色羽翼遮擋住了如血殘陽。

它們是瘟疫和死亡的信使與擁躉。

正要享受著難得的大餐的它們卻發現這片大地上有一位比他們更加追逐死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