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房間中，亮著一片白蒙蒙的燈光。

房間中，有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

長條桌子后，則坐著兩個穿著傳統中裝的男女。

男人抹了油亮的發油，雙手交叉，身子后仰，帶著一股蔑視的態度，看向他的前方。

而中年女人則推了推裝飾用的細框眼鏡，一只手拿著手里的這份十幾頁的貧困申請資料。

隨便翻看了幾頁之后，和身旁的男同事一樣，心中滋生出些許不悅的看向他們這辦公桌的對面。

在二者的對面，那一小片狹小的空間里，大大的背景板前站著一個神情緊張的質樸少年。

背景板上則是正氣凜然的四個字。

一心為民。

放下手里的資料，中年女人雙手抱胸，張開嘴，吐出她那透露著一股源自骨髓的傲慢語調。

“易折柔。”

“性別：男。”

“無犯罪記錄，無不良嗜好，面貌群眾，正在進行十五年義務教育。如今在千秋縣四中就讀七年級。”

“在不落下極高的學習成績的同時，堅持利用休息時間去學校圖書館做義工換取一定的生活補助。”

“當然呢，目前學習成績特別出色，在咱們四中七年級這個范圍算是穩居前十，也算是四中幾千名新生中的佼佼者了。”

一句句言語，雖然傲慢刻薄，但說出來之后，房間中，那拘謹站在背景板前的質樸少年，臉上也露出一片發自內心的暗喜。

“但是，不好意思，對于你這第三次復交的貧困生申請材料，還是不通過。”

女人在易折柔那面帶喜色的狀態下，落下一個明顯嘲弄的答案。

“不，不通過？”易折柔的臉色一白，接著對眼前的倆位學校老師提醒道：“我爸爸媽媽給我的申請資料證明中，能夠證實我家貧困的資料還有很多。還有......我獲得的獎項也非常多，并且，我的思想品德也達到了通過的條件。”

“上面的每一件，都有我的爸爸媽媽去村上，蓋的章，可以證明都是真的！”

“我知道，但我不想看。”女老師說完，揮手將桌子上這易折柔一家到處求人的成果，丟進了垃圾桶。

“為什么？！”易折柔表情變換之中，極為激動道：“我們家明明已經符合申請的條件！”

“我的學習，我的思想覺悟，也完全遠超其他貧困生的申請訴求，為什么你們還是不肯讓我通過？”

“你們已經卡了我三次了！每年的貧困生只有三次申請的機會！”

“第一次說我拿到的資料不夠，第二次說我思想覺悟不行，這第三次，你們難道還有什么理由？！”

“難道！我這思想覺悟！還不夠嗎！”

面對眼前怒氣沖天的質樸少年，前方的女人則是不緊不慢的收起她的面前的辦公用品。

“易同學，看在你在學習上取得的這些小小成就，也為學校做出了不少貢獻，以及我本人心善的情況下，我姑且稱你為同學。”

言語間，女人離開座位，來至易折柔的身前。

“就在今年五月份，20號的晚上。也是你的第二次申請沒通過之后。你找上了我們的杜老師。”

隨即指向旁邊的男同事。

“遞了兩條硬中華給了我們的杜老師，由于外面套了一個精美的禮品袋，雖然我們的優秀教師杜磊當時打開看到了，但是他卻是為了不傷你的面子和尊嚴所以才選擇傷害自己的良心而收下！”

說到這里，女人那刻薄的面孔上，帶著幾分鄙夷的看向前方幾米之外，表情一再變化，面向有些手足無措的易折柔。

“易同學，因為你當時遞給杜磊老師禮品的時候，并沒有其他人在場，沒有造成對杜磊老師其他的影響，而且當時你是私下去找，所以我們才沒有追究你的責任。”

“但在我們這里，你這顯然就是思想覺悟極為惡劣的表現！”

“在這里，優秀教師的師品難得可貴。”

“杜磊則是人人皆知的優秀教師，你居然為了通過貧困生申請而選擇賄賂杜老師，就這，區區倆條中華，還不是軟包的。也想通過申請？”

“你就拿這個來考驗我們的優秀教師！”

“還有！這里面夾雜著一張病歷單！有什么用！博取同情嗎？”

當中年女人這番話講完，易折柔的臉色已經一片漲紅。

面對著面前倆位成年人，尤其是看到那個男老師還把擤過鼻涕的紙巾，丟到垃圾簍中與自己的資料一起的時候！

易折柔攥緊拳頭，不甘的說出了絕大多數人都不敢講的話：“是，我是貧困，但我取得的成績，我家的貧困程度，對比于其他的貧困生而言……”

“易折柔，你說這話，是想表達什么？！”眼前的兩個老師當中，那雙手抱胸，抹了頭油的杜磊，一臉慍怒的開口。

“恕我直言，易折柔！你從開始進入這個房間的時候，就沒有一點身為貧困生的思想覺悟。”

“你是貧困生，你身后的背景板是要有一定的思想覺悟才能站在這的！”

“貧困生來辦理申請的時候，要彎腰，要有禮貌，要有誠意！”

“而且你從開始到現在，都沒說過一句感激感恩的話語。兩手空空而放，不知胸懷感恩而來。”

“我們來為你辦理申請，你應該要心懷感恩，不管結果如何，你該感謝我們這些一心為民，用心服務學生的優秀教師，而不是在你身上浪費這些時間！”

“在我們面前，在‘一心為民’的背景板之下，你公然否定我和靜老師對你精心細心用心的處理申請，即使處理結果并不是很好，但是在我看來，你這就是極大的不禮貌！”

一番極具壓迫的斥罵聲過后，正裝男子再次強調宣布結果：“你貧困生的申請不通過，可以離開了。”

“對了！別忘了帶走那個垃圾簍里的垃圾。”

“自己產生的垃圾還請自行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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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肅穆的教學樓下。

易折柔抬首盯著教學樓那張古香古色的牌匾看了許久~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了出來。

聽說這是上一任校長為了學校的學生們的未來，特地花費幾千萬去求取一位隱姓埋名的不知名書法大家之作。

“前~程~似~錦~”

接著失望的看向一旁的白色垃圾袋。

是的，沒錯。

里面就是這段時間辛辛苦苦弄來的資料，紙張是媽媽拿來的，資料什么的則是自己和爸爸去弄的。

待到晚自習結束，這袋垃圾一直陪著易折柔，從教學樓，到教室，到校門口，到家。

打開幽暗的房門，易折柔習以為常摸索著黑暗中燈的開關。

開燈，就著點中午的剩飯剩菜，夏夜，熱天。

爸爸媽媽從前年那場意外后導致的負債累累之后，基本上都不怎么回家，都是在加班的工位上睡，跑滴滴的車上睡，只有偶爾回一趟家清理個人衛生的時候，才能見上一面。

一個人也正好，不用熱這些剩飯剩菜。隨便對付幾口就行了。

感覺肚子差不多了，再拿著那袋所謂的‘垃圾’走回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