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似乎凝滯了數秒。

直到伏拉梅重新邁開腳步，李恩的眼里這才閃過一絲笑意。

伏拉梅的反應依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個為了任何人都能使用魔法的時代，愿意奉獻自己一生的人，又怎么會在乎弟子的調皮呢？

正是無比清楚這一點，李恩才會對伏拉梅開這樣的小玩笑。

畢竟有些時候太過成熟，未必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很樂意在伏拉梅面前顯得孩子氣一些，這樣既符合他現在的年齡，也有利于日后挑起她的情緒。

就像穩重老練的少年和性格跳脫的少年，哪個展現出夸張的天賦更讓人驚訝？

顯然是后者。

或許這也是反差魅力的一種？

“李恩?！?

伏拉梅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下這位弟子的名字。

她方才的冷酷確實是裝出來的。

倒不是為了維護什么“師父的威嚴”，而是她也不清楚身為一個師父，應該是什么樣子的。

她初為人師。

雖然有賽麗艾這位師父可以稍微借鑒一下……

但伏拉梅理智的認為，師父的教育方法并不適合李恩。

不是誰都像她這么有天賦的。

是的，哪怕她已經收了李恩做弟子，認可了他的才能，卻不覺得他的天賦會勝過她。

這不是伏拉梅狂妄，甚至連自信都算不上，更像是“東升西落”這樣的【事實】。

而且認清自己和他人的天賦，本就是強大的魔法使應該有的一種能力。

“師父對我那樣的放養不行，她那懶散的態度就更不行了……”

伏拉梅沒有在表達對賽麗艾的不滿，她只是在認真地思考著她和李恩的未來。

她應該用哪種方法教導他，又應該在他面前拿出什么態度，是嚴厲？還是溫柔？亦或是……

李恩察覺到了伏拉梅的沉默，有些不解。

難道伏拉梅真的不高興了？

他試探著，故作擔心地問道：“師父，你還在生氣嗎？”

伏拉梅回神過來，意識到自己的一言不發嚇到了李恩，不禁淡淡一笑：“怎么，我看起來很小肚雞腸嗎？”

“當然不是了。”

李恩也笑了，果然是在思考什么忘了說話。

“師父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做一個好師父?！狈菲届o道，這沒有什么好遮掩的。

李恩想了想他看過的畫面里，伏拉梅跟芙莉蓮之間的交流，道：“做自己不就好了嗎？像現在這樣就很好，我們師徒倆從今往后可是要在一起生活幾十年的，為此專門擺出一副嚴厲師父的模樣，也挺累的吧？”

他記得伏拉梅在芙莉蓮面前就挺自然的，怎么跟他反而想了這么多？

“我也是這么想的?！狈伏c了點頭，“所以像剛才什么要把你丟出去的話，以后不會再說了?！?

李恩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師父真好，師父最溫柔了。”

伏拉梅紅唇微微上翹：“只是日常生活里不會刻意嚴肅而已，在教導魔法的時候，我還是會很嚴厲的?！?

李恩認真道：“應該的?！?

不然他拿什么變強？

在李恩看不見的地方，伏拉梅輕輕呼出一口氣，眉如遠山，神色淡然。

這就是自己身為老師應該有的樣子吧？

她覺得自己離夢想更近了一步。

一個所有人都能使用魔法的時代，需要帝國的批準。

只要帝國還有一天把魔法視為禁忌，魔法就一天不可能普及開來。

而皇帝又是帝國的統治者。

為此，伏拉梅早就有了去皇宮里教導一批『宮廷魔法使』的想法。

只要讓皇帝見識了魔法的神奇與力量，那么他必然會解除對魔法的禁令。

最大的阻礙迎刃而解，那么魔法時代的到來，只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實施這個計劃，就迎來了李恩這位“不速之客”。

不，不是不速之客，應該是“意外之喜”才對。

她當好了李恩的師父，自然更能當好那群宮廷魔法使的老師。

所以，李恩是女神賜予她的鑰匙——一把足以打開魔法時代的鑰匙！

“我看你只是身體疲憊，腦子還很精神，那我考考你？”

“放馬過來?！?

伏拉梅似是發出了一聲輕笑：“你知道魔法是什么嗎？”

這個問題很簡單，但李恩猶豫片刻，還是道：“不知道?！?

伏拉梅毫不意外，解釋道：“那你就要好好記住了，這不是魔法的基礎理論，但很重要?！?

“所謂的魔法就是基于想象的世界，『想象不到的事情是【絕對】無法做到的』?！?

“例如『御水魔法』，顧名思義就是控制水的魔法。這種魔法的攻擊手段有不少種，其中一種是控制水凝成水球去攻擊別人，另一種則是把人體內的水抽離出來?！?

“前者顯然再簡單不過，因為水球誰都見過，可是后者呢？你能想象人的身體是如何儲存水的嗎？要怎么樣才能將其從人的身體里提取出來？如果對普通人能做到，那么面對被大量魔力保護著的魔法使又要怎么辦？”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放棄這種攻擊手段，轉而凝聚出一個更大的水球去攻擊別人，因為你想象不出把水從人體內抽離的畫面。”

“聽明白了嗎？”

說完，伏拉梅沒有再說什么，而是任由背上的李恩陷入了思考。

她嘴上說著考考李恩，實際上只是打算給他灌輸一些最簡單、基礎的知識。

這孩子或許只在他的父母那里見識過最普通的魔法，又能指望他懂什么呢？

然而只是一會兒，李恩就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就是怎么感覺……想象是對魔法的一種限制？”

伏拉梅腳步一頓，面色如常：“你為什么會這樣想？”

“因為『想象不到就絕對做不到』，并不代表『想象得到就絕對做得到』不是嗎？”李恩認真道，“就像我現在就想象得到用魔法打碎一座山的畫面，但這是不可能做到的，因為我既沒有這樣的魔力，也沒有這樣的魔法。”

“但是反過來，就算我的魔力能輕而易舉地打穿一件衣服，可假如這件衣服上覆蓋著一層強大的魔力呢？因為我想象不到自己打穿這魔力的畫面，也就讓我不可能打穿這件衣服?！?

李恩頓了頓，語氣忽然染上了一分笑意，其中仿佛透著與伏拉梅如出一轍的自信。

“所以說，這就是對魔法的限制?！?

他迎上伏拉梅轉過來的目光，輕聲道：

“師父，我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