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的天空剛泛起魚肚白，劉藝菲的手機就在枕邊瘋狂震動起來。

“喂？”

她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聲音里還帶著濃重的睡意。

窗外的晨光透過紗簾，在酒店房間的地毯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藝菲？我是路洋！”

電話那頭的聲音又急又快，像是剛跑完八百米。

“陸晨電話怎么都打不通，北電和田老師急瘋了！”

劉藝菲一下子清醒過來，昨晚倆人凌晨一點多才睡。

此刻另一個房間里，陸晨側臥著，半邊臉陷在枕頭里，睫毛在晨光中投下一小片陰影，呼吸均勻而綿長。

“他手機估計沒電了。”

劉藝菲壓低聲音，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

“什么事這么急？”

“學校早就安排了，今天要開慶功會！”

路洋有些興奮。

“中戲、上戲、中傳的院長全來了，連電影局的領導都要出席。北電這次要在兄弟院校面前裝波大的！謝院長放了狠話，今天就是綁也要把人綁回來！”

………

劉藝菲捂著嘴輕笑起來，踮著腳尖走到隔壁房間。

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敲響了套房里陸晨的房門。等了片刻沒反應，她只好推門而入。

陸晨的房間一片昏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龍井茶香，桌上還攤著幾份合同和一臺休眠狀態的筆記本電腦。

床上的人聽到動靜，含糊地咕噥了一聲，翻了個身。

劉藝菲走到床邊，把手機貼在他耳邊，“陸晨，路洋找你。”

陸晨皺著眉聽完，啞著嗓子說了句“知道了”。

掛斷后電話，突然一把將劉藝菲摟進懷里。

他的手臂結實有力，帶著剛睡醒的溫熱，將劉藝菲整個人圈在懷中。

“再睡半小時...”

他含糊地說，呼吸噴在她的頸窩，癢癢的。

“呀，陸晨。”

劉藝菲輕輕掙扎了一下，卻被陸晨抱得更緊。

劉藝菲的臉頰瞬間發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和心跳的節奏。

最終，她放松下來，任由他抱著，像只被順毛的貓。

窗外，晨光越來越亮，而房間里時間仿佛靜止。

劉藝菲數著陸晨的呼吸聲，突然想起昨晚那個雨夜。也是這樣，不由分說地把她抱進懷里。

………

北京電影學院門口，秋風卷著落葉掃過柏油路面，兩面巨大的紅色橫幅在風中獵獵作響。

最顯眼的一條足有十米長，金燦燦的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熱烈祝賀我校導演系研究生陸晨，威尼斯電影節斬獲地平線單元最佳影片&未來之獅雙獎」

稍下方掛著另一條稍窄的橫幅：

「祝賀我校校友賈樟柯導演《三峽好人》榮獲第63屆威尼斯金獅獎」

校門口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幾十家媒體的攝像機架在紅毯兩側，攝影記者們搶占著最佳機位。

校保衛處全員出動，二十多名保安手拉手組成人墻，把亢奮的學生們攔在警戒線后。

表演系的幾個女生甚至舉著燈牌，上面寫著“陸導看看我”。

“讓一讓！讓一讓！”

校辦主任拿著擴音器大喊，聲音淹沒在嘈雜的人聲中。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奧迪A6緩緩駛入校門，眼尖的學生立刻尖叫起來。

“是晨茜的車！”

人群瞬間沸騰，閃光燈如同暴雨般亮起。

車子停穩后，副駕駛門率先打開；陸晨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處，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沒系領帶，領口隨意地敞著，整個人看起來既隨性又挺拔。

“臥槽真是陸晨！”

“讓開點！我拍不到正臉！”

崔新琴教授奮力擠過人群，一把抓住陸晨的手腕。

“你可算回來了！”她的聲音因為激動又平靜。

“田老師和院長在標放廳等你，中戲的院長剛才臉都綠了！”

陸晨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更大的騷動。

原來劉藝菲從另一側車門走了下來，她今天穿了件淺藍色連衣裙，長發松松地挽在耳后。

兩人一深一淺的藍色搭配，在鏡頭前格外和諧。

本來劉藝菲要飛上海和羅晉他們劇組匯合，中影臨時通知先回北電，和陸晨一起先接受電影頻道專訪。

“劉藝菲！看這邊！”

“你們穿的是情侶裝嗎？”

“陸導說兩句獲獎感受吧！”

崔教授眼疾手快地拽住劉藝菲就往里走，一邊對保安使眼色。

趁著保安攔住記者的空檔，劉藝菲回頭對陸晨眨了眨眼，用口型說了句“一會兒見”。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能逃過學生們的眼睛。

表演系方陣立刻爆發出一陣起哄的尖叫，有人大喊。

“陸導，想做表演女婿是不是該請吃飯啊？”

…………

標放廳內人頭攢動，連過道都擠滿了學生。

后排的男生甚至騎在同伴肩膀上，只為看清舞臺上的盛況。

當陸晨和賈樟柯并肩走上舞臺時，全場瞬間起立，掌聲如雷，經久不息。

賈樟柯先發言，他幽默地調侃道。

“感謝北電培養出這么多搶金獅的'對手'。”

臺下爆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

輪到陸晨時，歡呼聲幾乎掀翻屋頂。

他站在話筒前，抬手示意大家安靜，臉上帶著幾分無奈的笑意。

“今天不講獲獎感言，田老師讓我說說怎么用1200萬預算拍出國際水準。”

他按下遙控器，大屏幕亮起《你的名字》的分鏡手稿和制作花絮。

“秘訣很簡單，把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

陸晨指著屏幕上彗星劃過的畫面。

“比如這個鏡頭，我們沒用全CG，而是租了臺30噸吊車，掛上特制煙花實拍。”

畫面切換到幕后視頻：漆黑的夜空下，吊車臂頂端點燃的煙花在夜空中劃出璀璨軌跡。

陸晨裹著軍大衣在現場指揮，劉藝菲捧著熱水袋在旁邊跺腳。

“后期再合成特效，成本不到好萊塢的五分之一。”

臺下響起一片驚嘆，攝影系的學生瘋狂記筆記，文學系的女生則盯著屏幕上劉藝菲的側臉竊竊私語。

中戲的院長湊到身旁老師耳邊。

“這小伙子是塊料，想辦法挖來當客座教授。”

聲音雖小，卻被前排北電的教授聽見，立刻回頭瞪了一眼。

陸晨繼續展示：“再比如三葉家的廟社，我們沒搭實景。”

屏幕切換到福建山區的廢棄小學。

“找當地工匠花了八萬塊改造，比影視基地報價省了六十萬。”

突然，畫面出現NG片段：劉藝菲在雪地里連續摔了七次，最后氣鼓鼓地坐在雪堆里。

全場爆笑，鏡頭立刻切到觀眾席，劉藝菲正捂著臉，耳尖通紅。

“省下的錢都用在這里。”

陸晨切換到最后一張圖：威尼斯的夜空下，整個劇組在酒店天臺舉杯的合影。

“帶所有人去電影節，這是我對團隊的承諾。”

掌聲再次雷動，坐在第一排的劉藝菲悄悄抹了抹眼角，田老師卻咧嘴一笑，而中戲院長的臉色更難看了。

………

標放廳的喧囂漸漸散去，田壯壯一把拽住準備離開的陸晨，壓低聲音道。

“跟我來。”

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拐進導演系最里間的辦公室。

田壯壯反手鎖上門，厚重的實木門將外界的嘈雜徹底隔絕。

他徑直走向文件柜，從最底層抽出一個牛皮紙袋扔在桌上，第一句話就直奔主題。

“華誼找你麻煩了？”

陸晨挑眉，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老師消息真靈通。”

“王中磊昨天親自來學校。”

田壯壯從保溫杯里倒了杯茶推過去。

“帶著兩瓶30年茅臺，說要請你吃飯'解除誤會'。”他冷笑一聲。

辦公室的窗戶半開著，九月的風卷著桂花香飄進來。

陸晨摩挲著茶杯邊緣，水面映出他微微皺起的眉頭。

“《你的名字》的事？”

田壯壯從紙袋里抽出一沓文件。

“不止。華誼正在籌備《集結號》，想邀請晨茜入伙。估計是看你帶中影上船去好萊塢了，王中軍親自點的名。”

“另外，華誼準備籌備上市；想拉你這個新導演入股，條件很誘人啊！”

陸晨掃了眼合同數字，輕笑出聲。

“我會處理。”陸晨突然轉了話題。

“對了老師，能不能借您的學生用幾天？路洋那個武俠片要籌備了，缺個靠譜的執行。”

田壯壯端著茶杯的手一頓：“誰啊？我自己都沒發現什么特別的人才。”

“申奧，本科班的。他拍的十分鐘短片，鏡頭調度很有想法。”

“哦，那小子啊。”

田壯壯恍然大悟，“總逃我理論課，跑去器材室鼓搗攝影機的刺頭。”

又忽然笑起來，“行，我通知他明天去晨茜影業報到。”

窗外傳來下課鈴聲，陸晨起身時，田壯壯突然叫住他。

“華誼那邊...”

陸晨整了整襯衫袖口。

“老師放心，前天我讓鐘麗芳帶份禮物給王總。他父親當年在福建當知青時，最喜歡抽的'老版大前門'，現在可不好找了。”

田壯壯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這招太狠，既全了禮數，又提醒對方查查陸家在閩南的根基。

………

會后的校園漸漸安靜下來，夕陽的余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林蔭道上，拉長了陸晨的影子。

一陣熟悉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清脆又帶著幾分俏皮。

陸晨循聲望去，發現聲音來自小劇場的后門。

那里圍著一群表演系的學生，而站在中間的正是劉藝菲。

她今天扎著高馬尾，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卻掩不住那股靈動的氣質。

“注意眼神！要像看見初戀情人一樣。”

劉藝菲模仿著崔老師上課時的語氣，還故意板著臉，逗得周圍的學生哈哈大笑。

………

陸晨忍不住也彎了彎嘴角，他本想悄悄離開，可就在這時，劉藝菲一抬頭，目光恰好與他相遇。

她的動作頓了一下，臉頰瞬間染上一抹紅暈，像是被抓包的小貓，眼神慌亂地躲閃。

“哇！師哥！”

有眼尖的學生發現了陸晨，立刻起哄，“師哥來一個！”

其他人也跟著喊：“對啊，陸導演指導一下嘛！”

陸晨笑著搖頭，擺擺手：“你們玩，我還有事。”

剛轉身要走，袖子卻被人輕輕拽住。

回頭一看，劉藝菲正仰著臉看他，眼里帶著幾分狡黠和期待。

“陸導演，別走嘛，指導一下？”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像是怕他真的離開。

周圍的尖叫聲更大了，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陸晨無奈地嘆了口氣，卻還是朝她走近一步。

劉藝菲沒想到他真的會過來，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心跳突然加快。

他微微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劉藝菲瞬間僵住，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緊接著整張臉都燒得發燙。

她猛地捂住臉，轉身就跑，連句“再見”都沒留下。

………

“哎？藝菲怎么跑了？”

“陸師哥，你跟她說什么了？”

學生們好奇地追問，陸晨卻只是笑而不答，揮了揮手。

“秘密。”

劉藝菲一路跑回車上，關上門后，心跳還是沒能平靜下來。

她撲到中控臺，把臉埋進抱枕里，腦海里不斷回放陸晨的那句話。

“今晚教你演深吻。”

她的指尖不自覺地碰了碰自己的耳垂，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他呼吸的溫度。

“啊啊啊！”

她忍不住小聲尖叫，踢了踢腿，“他怎么能這樣！”

………

手機突然震動，她抓過來一看，是陸晨發來的消息。

【藝菲！你跑什么啊！】

劉藝菲咬著唇，猶豫了半天，才回復：

【沒什么，就是想回去了。】

【騙人！你臉都紅成番茄了！快說！】

劉藝菲把手機丟到一邊，決定裝死。

………

另一邊，陸晨走到車邊，剛準備開門就收到路洋的消息。

【聽說你把藝菲嚇跑了？】

【誰傳的？】

陳昊發了個壞笑的表情。

【現在全校都在傳，說陸大導演一句話就把劉藝菲撩跑了。你到底說什么了？】

【秘密。】

陸晨沒再回復，放下手機，目光落在手上劇本。

這是路洋在籌備的片子，女主角的人選一直沒定下來。

剛才想起劉藝菲靈動的表演，還有她那雙清澈的眼睛。

………

“我真的要練習嗎？萬一他趁機。呀，他真的…”

劉藝菲小聲嘀咕，都沒注意上車了的陸晨。

“真的什么？”

低沉的聲音從邊傳來，劉藝菲嚇了一跳，猛地轉身，差點撞了腦袋。

“你、你什么時候來的！”她結結巴巴地問。

陸晨輕笑：“剛才，想啥，那么入神。”

劉藝菲不敢與他對視，低著頭。

“沒什么。”

陸晨從文件袋里拿出一份劇本，遞給她。

“看看。”

劉藝菲接過，翻開第一頁，發現是新片的劇本。

“這是……”

“女主角，有興趣嗎？”

劉藝菲愣住了，抬頭。

“你找我演？”

“嗯。”陸晨點頭。

“剛想起，你很合適。不過跟《功夫之王》可能有沖突，你先拿回去看看。”

劉藝菲眨了眨眼，突然反應過來。

劉藝菲氣鼓鼓地瞪他：“陸晨！你……”

話未說完，陸晨突然伸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

“不過，如果你想學吻戲，我可以教。”

劉藝菲瞬間僵住，呼吸都停滯了。

陸晨的臉慢慢靠近，就在她以為要吻下來時，卻松開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開玩笑的，還在學校了。”

劉藝菲：“……”

氣得捶了陸晨一拳：“你太過分了！”

陸晨大笑，看著她別過的背影。

“下次，可不會讓你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