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臺上，楊辰感覺不錯，他這回準備講兩節課來著，感覺講得還不錯。

第二節課結束，楊辰看到所有同學都還保持著認真聽課的姿勢。

“今天的分享到此結束，下課。”

班長先給楊辰鼓掌，接著全班同時鼓掌。

下課鈴聲在走廊回蕩，楊辰低頭整理教案時。

察覺到有人快步走來，余光瞥見鄭飛光從后排走上前。

少年的迷彩服袖口沾著些粉筆灰，衣領有些歪斜，透著一股年輕人的活力感。

這與他身處的教室那種嚴謹的學術氛圍形成了一種反差。

“同學！三食堂今天有糖醋排骨，去晚了怕沒了。”

鄭飛光在講臺邊站定，聲音有些大。

楊辰把教案本稍稍往懷里收了收，目光看向對方。

“你確定現在過去還搶得到？”

聲音帶著一種習慣性的平靜克制。

“走西側小門啊，今天沒鎖！”

“從實驗樓后面穿過去能省不少時間！”

鄭飛光語調有點急切。

楊辰聞言，快速整理了下手里的教案，里面夾著的實驗數據有些松散。

鄭飛光看到了，也下意識地幫忙扶穩。

穿過教學樓門口花壇時，鄭飛光停下來轉身。

楊辰急忙剎住腳步，險些碰到他。

只見鄭飛光模仿著同學的口音說。

“剛才老張說要把你的板書拍下來當桌面，結果一看全是微積分公式。”

“這哪是桌面啊，簡直是加密文件！”

楊辰沒什么表情，目光落在路旁新栽的樹苗上，此時剛冒出些嫩綠。

這景象莫名讓他想起福利院門口每到深秋就被草繩包裹起來保暖的梧桐樹。

鄭飛光注意到了他的走神，也朝樹苗看了看。

“你暑假……會留校做實驗嗎？”

“可能要回趟福利院。”

話一出口，楊辰自己也微微頓了下，這計劃他本沒打算向不太熟的鄭飛光提起。

他無意識地將教案本換了一邊拿著。

林蔭道上一時安靜。

鄭飛光撓了撓頭，似乎有些躊躇。

“那個……我是說，你暑期如果沒什么安排……”

他停頓了下，似乎在組織語言。

“青島現在挺涼快的，我爸單位那邊聽說還能參觀航母……”

“我是孤兒。”

楊辰說這話時語氣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靜。

他彎腰撿起地上被風吹落的暑期實踐報名表，紙張背面印著某個社團的logo，指尖能摸到油墨的凸起。

鄭飛光明顯愣住了。

雖然他常在自習室看到楊辰獨自學習到很晚，但從未想過背后是這樣的情況。

他顯得有些局促。

“呃…抱歉，我不知道……”

“沒事。”

楊辰把報名表重新釘回公告欄，鐵釘敲擊木板的聲音驚飛了附近的麻雀。

“十歲前的檔案都在福利院。”

“院長說，找到我那天立冬的晨霧特別濃，警車的頂燈在霧里看著像紅月亮。”

他像是在講述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

鄭飛光忽然注意到楊辰將重新拿起的教案本的邊角仔細地對齊壓平，一絲不茍。

這種習慣像是長期養成的。

楊辰轉身繼續往前走。

“其實福利院挺好的，每年除夕院長都給我們包三鮮餡餃子。”

他頓了頓，聲音沒什么起伏。

“就是鍋太小，總要分三批煮。”

三食堂已經在眼前。

鄭飛光猶豫了一下，似乎想找點話說。

“那個……今天我請吧？糖醋排骨限量供應呢。”

他稍微加快了腳步。

排隊時，鄭飛光對楊辰說。

“小時候我最怕吃食堂，總覺得大鍋飯難吃。”

“后來我爸說，能把大鍋飯做得好吃才是本事。”

他往自己餐盤里加了勺紅燒茄子。

楊辰的目光落在櫥窗里的糖醋排骨上，金色裹著紅亮的外殼。

這一幕莫名讓他想起院長，總是把肉多的分給孩子們，自己碗里多是青菜。

鄭飛光端著打好的飯菜，餐盤里堆了不少排骨和菜。

“兩份排骨，還加了地三鮮，夠吃的。”

楊辰看著自己盤中的米飯和排骨，沉默了一下才低聲說。

“其實報考國防科大……是因為院長說過，穿軍裝的人值得信賴。”

他想起十歲那年，院長將新校服遞給他時笑著說。

“小辰以后有自己的身份了。”

鄭飛光拿筷子的手停了下。

食堂里人聲鼎沸，穿迷彩的學生來來往往。

楊辰安靜地開始吃飯。

過了一小會兒，鄭飛光抬頭看向楊辰，語氣帶著些試探和謹慎。

“那個……下次……方便的話，我能跟你一起去福利院看看嗎？”

他說得有些不確定。窗外梧桐樹葉沙沙作響。

楊辰看著盤中的排骨，想起去年生日院長寄來的、由剛學寫字的小孩寫的賀卡。

“可以。”

他回答得簡潔。

鄭飛光似乎松了口氣，又補充道。

“我可以給孩子們帶點小東西。”

鄭飛光的聲音被食堂玻璃窗外的蟬鳴蓋過幾分，他正比劃著要帶哪種航模給福利院的孩子。

楊辰用筷子尖輕輕撥開排骨上的姜絲，這個動作讓鄭飛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壓低聲音。

“對了，你吃姜過敏嗎？我看你每次都挑出來。”

“只是習慣。”

楊辰把姜絲撥到餐盤邊緣，那里已經整齊堆著幾根蔥段。

實驗樓方向的預備鈴隱約傳來，鄭飛光加快扒飯速度時，餐盤里的排骨汁濺到楊辰的教案本封面上。

他慌忙掏紙巾，卻看見楊辰只是用拇指指腹抹開那滴醬色痕跡，動作熟練得像處理過無數次試劑污漬。

“沒事，是防水的。”

楊辰合上本子，塑料封皮發出輕微的咔響。